正文 第二節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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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在這裏住吧,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幹。”
“那女人呢?”
“她不會介意的。”
結果,他就真的以“大學無家可歸的學長”身份,住了下來。
真是神經大條的女人。
不過一般的女人也想不到,自己的老公會是個同性戀,還會把以前的男人帶回家吧?
“現在想想,可能你比我還要混球呢。”陽州閉著眼說道。
“還沒睡著啊?”立軒將手放在陽州的額頭上,“你又想到什麼了?”
“想幹你。”
立軒合上電腦身子一挪俯身狠狠地啄了陽州一口:“混球,晚安。”
*
在大學的時候,他的外號就是“混球”。
他僅靠大一大二兩年,就混得了這個名聲,混球。他就是那種,新生真正需要提防的學長——不止玩弄學妹,還染指學弟,說不上夜夜笙歌,但也完全可以用目不忍視來形容那種糜爛的生活。在這樣的名牌大學裏,他是個絕對的異類。可是恰恰他的成績卻又一直可以低空飄過,才華橫溢,為人還低調,性格很好相處,所以還是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他的臭名聲,是受傷的人們頂起來的,可即使這樣,還是依舊有人,飛蛾撲火。
他依舊來者不拒。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啊。”
這是他的座右銘。
陽州從不提起他的家庭,這般扭曲的價值觀是誰給予的無人知曉,若他的生活正常一些,憑借他的才華與樣貌,大可成為校園紅人,可他偏就不喜歡這樣,談著自己稱不上戀愛的戀愛,開到荼蘼。
有多少女生扇過他巴掌他不知道,他一直覺得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更何況他一直都有乖乖地做安全措施,相比那些完全不思考的人類要強多了。
可即便這樣,他也被稱作混球。
他也不覺得這是什麼貶稱。
那天出門時,室友對他喊了嘴,混球出門帶傘啊,今天有大雨。他像往常一樣沒心沒肺地回道,在雨上借傘遇到個妹子也不錯。
可惜那天,他沒有遇到妹子。
睜開眼的時候,房間裏才剛蒙蒙亮,他一愣,接下來手下意識地往左邊一摸,在摸到那隻溫熱的手時,才安下心輕聲呢喃道:
“早安,小少爺。”
*
人們總說在投資銀行工作就是找死,所以立軒自始至終都不覺得自己是在一家一流投資銀行裏工作。說到底這一切也是父母的功勞,畢業之後明明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差不多的工作,卻在父母的意願下來到了這家銀行——像陽州說的一樣,他一直都是個依靠家裏安排的小少爺。
因為家裏的安排,他才能在一家投資銀行裏,還能這麼輕鬆地工作掙錢。
把上麵安排的工作差不多辦完正好到下班時間,立軒收拾收拾準備回家,心裏念叨著待會兒給陽州買點什麼吃的回去好。這就是他的日常。在陽州回到他的生活之前,他隻是單純地活著,隻有陽州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他才覺得自己在真正的生活。
所以在陽州出現的時候,他就不想讓他再離開。
他收拾完東西的時候,一旁的一個相熟的同事也“今天也這麼著急走啊。要不要一塊兒出去喝一杯?”
“不了,我著急。”
“你著急什麼。”同事一聽這話有點急,“啊啊啊,難道你那個學長還在你家?”
“是啊。”兩個人一同走出去,立軒隨便應道。對方的反應卻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多了:“還在你家?你媳婦兒也真能忍啊!要在我家早就給轟出去了。”
“學長?”
“當然是我跟他啊!我們家的母老虎才受不了這個呢,自己的家裏麵住一個外人。”
“學長他當然不是外人啊。”話一出口,立軒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奇怪的話,立刻補充道:“他是我大學時代的恩人,小敏也知道的。”
“立軒說真的,你也該好好考慮一下啊。再怎麼是恩人,到底也是個外人。你媳婦兒善解人意是好,但終究也是個女人,你不把他當外人,她也不會一直都這麼接受吧。萬一將來她再想要個孩子什麼的。”
“孩子?”
“你難道沒有考慮過孩子的事情?!拜托,你都結婚幾年了,你媳婦兒忙歸忙,也該好好考慮一下吧?”
他的確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
因為,暫時沒人幫他考慮。
爸媽好像之前跟他提過,但是他以小敏工作很忙之由敷衍過後,就沒有了回響。他自然不會再考慮。
“如果我記得沒錯,他已經在你家賴了兩年多了吧,你差不多也考慮考慮吧。”
考慮什麼啊。
考慮生活什麼的,很麻煩啊。
和同事分開之後,他來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下一個目的地就是常去的便當店。如同事所說,這種日子已經持續了兩年多,轉眼已又是一年的春末夏初,天氣開始變得悶熱,這個城市的夏天,卻始終沒有記憶中,大學時代的夏天來得凶猛。
那樣夏天,熱得可怕。
所以與這個人相處的時光,會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歡迎光臨。今天又來了呢。”
剛一進門,店員就送來了親切的問候。也難怪,除了偶爾帶陽州出來透透氣,吃點好的,他幾乎每天都會來這家店報道:“今天有什麼特別推薦的嗎?”
“還是給那位先生買?”
“當然。今天還有我自己的份。”
隻要這樣的生活就好。
開著車,路上都是熟悉的風景,熟悉到閉眼再睜開都不會切斷。每一天,伴隨著他的體溫醒來,工作,中午給陽州定外賣,關心關心忙碌的妻子,下班,買飯回去,若妻子回來了就陪陪妻子,若妻子不在就和陽州纏綿,哄好妻子,到陽州的身旁工作,同他一起入睡。
說是日常,卻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小心翼翼也好,如履薄冰也罷。
“陽州,陽州?我回來了。”
*
立軒的聲音響起時,陽州剛提筆結束樂譜上的最後一個音符。
在立軒家住的這段時間,他終於重新拾回了自己的創作熱情,或者說是,老老實實地開始提琴幹活了,就像以前一樣。大學時代,他雖然是個放浪的混球,創作還是從來沒有停歇過的,用他的話說,他是個藝術家。
在遇到立軒之前,他的生命,就是一把破吉他。
“陽州,叫你也不應一聲,開飯了。”
“你女人今天回來過了,說是今天不回來了。”
“是嗎?”立軒將便當打開遞給陽州,“都沒給我打電話。”
“太忙了吧大概。”陽州接過便當,拿牙扯開筷子,“說不定忙著忙著就不要你了,歡迎隨時投入我的懷抱噢,小少爺。”
“美的你。今天怎麼這麼乖地吃飯了?”
“餓了。”
“又寫了一天?”
“嗯。終於全都完成了。”陽州將飯菜混著扒進嘴裏,少見地大口咀嚼著,卻又突然將便當放下了,“我現在彈給你聽聽吧!”
簡直就像一個孩子。
“你先把飯吃完,吃完我再慢慢聽。”
這麼說,陽州才老實地繼續悶頭吃起來。這也是讓立軒安心的事情——來到這裏一年後,陽州終於重新打起精神,進行創作。雖然原來也看起來很精神,但立軒知道,隻有重新開始譜寫的學長才是完整的。
就像他們初次相遇時,他對他說的一樣:
“學院?音樂學院,吉他專業的啊。”
“吉他……我們學校……沒有音樂學院吧?”
“有啊,我就在上啊。要聽聽嗎?我的吉他。”
他的吉他啊。
怎麼能放他走,他是個放浪不羈孤傲的藝術家,放在這個物質橫流的社會裏隻會淪落到吉他都賣掉的下場。學校是學校,社會是社會,看似比誰都熟悉這個社會的他,實際上才是最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怎麼了,小少爺,普通的便當吃不下去啦?”
“啊,怎麼會。”
“那發什麼呆。”陽州放下已經空空如也的便當,拿起一旁的吉他,“你繼續吃著,聽我給你彈今天的新曲子。”
“有命名嗎?”立軒輕輕揚起嘴角。
陽州故作思考狀,眯起雙眼,緩緩張口:“想幹你。”
“沒有就算了。”
“雨之映像。”
“模仿德彪西嗎?”
“德彪西是誰,我是誰,你聽就知道了。”
是雨。
雨毫無征兆地下了起來。由淅淅瀝瀝的小雨開始,一點點變大,終浸透全身,肆無忌憚地下著,那是漫無希望的夏日裏宛如天賜的雨,足以濕潤被炎夏榨幹的枯燥時光。
像陽州一樣的雨。
寫滿了,我們青春狂熱的音符。
“什麼啊。”
“這是誰的淚水啊。”
陽州放下吉他,探過頭去,伸出舌頭舔淨立軒左眼落下的淚水。“我的小少爺,德彪西有這威力嗎?”
立軒轉過頭,看著那朝思暮想,卻的的確確近在咫尺的臉龐,曆盡世間風雨卻仍不羈的笑——
他從未改變過。
“……不要離開我。”
手慢慢纏上脖頸。
“……陽州。”
臉再一次貼近溫熱的吐息。
“怎麼會呢,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