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 我想要的,是你不下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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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州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他和小敏到底誰是第三者。
    其實,他隻是始終不認為,他是第三者。
    因為,立軒一直是他的,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他無所事事地坐在露台上的沙發椅上,隻是一味地注視著窗外的滂沱大雨。每一年,每到此時的雨季,他都會默默地坐在某處無所事事,默默地期待,不知哪天會降臨的大雨。
    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他隻是單純地喜歡而已。
    雖然沒有什麼喜歡是單純的。
    *
    “陽州,我回來了,雨下的可真大啊。”
    立軒回到家,幹淨到空曠的房間說明他的妻子回來過,又離開了。顧不上換下身上的濕衣服,他在家中四處尋找著:
    “陽州?”
    “陽州!”
    “陽州——!”
    *
    陽州知道立軒在找他。
    他的名字回蕩在這空洞的二層小樓裏,他聽得見,聽得很清楚,但就是不想呼應。
    他就是想讓他在多喚他一會兒,有一個人在尋找你,有一個人在呼喚你,伴著雨聲,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名字是存在的證明,他呼喚你的名字,他需要你的存在。
    真好。
    他就是喜歡立軒喊他的名字,隻有他的聲音,能讓他從一片混沌中清醒過來。
    隻有他的聲音,能穿過一片混沌來到他身邊。
    “你在這裏啊,真是的,叫半天都不出來,我買了新出的便當誒。”
    濕透了的衣服還在往下滴水,眼鏡的鏡片上,也盡是水珠,被雨水壓下的頭發無精打采地趴在那裏,還有一片葉子貼在頭發上麵。立軒一笑,拎起手中的塑料袋:
    “來吃吧,陽州。”
    陽州沒有應聲,隻是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緩緩地抬起雙臂,像鳥兒張開翅膀一般,嘴角一斜。
    “她今天,也不會回來吧?”
    啪的一聲,塑料袋墜落在地,水從塑料袋中瀉出,濺了滿地。
    深擁,撕吻。
    相依,相偎。
    傾瀉不停的雨水順著玻璃奔騰而下,形成巨大的雨幕,掩住狂亂的身影;雨水碰撞磚瓦,敲打樹葉,伴著那驚雷,形成莫名的奏鳴曲,藏住溫熱的吐息。
    雨一直下,雨下不停。
    *
    “陽州,唱首歌吧。”
    “我才不賣唱,我可是藝術家。”
    “切——”
    從一片狼藉中坐起,立軒眯著眼尋摸著,在四處散落的濕衣服發現了地上殘喘的塑料袋,伸手夠了過來。袋子裏的便當還活著,方便木筷卻已經完全陣亡了。
    “誒,筷子都不能用了,我去拿筷子。”剛準備站起來,立軒卻被一把拽住跌入陽州的懷裏,“拿什麼筷子啊——”陽州將便當拽了過來,用手指捏起一片牛肉,嚼了兩下,就搖搖頭將頭一垂,壓在立軒的身上,“還是你比較好吃……”
    “那也要吃飯啊,吃飯,我又不頂飯吃。起來吃飯啦。好沉啊你,所以說……不要再壓我啦,好沉——”
    “不要。”
    “好……沉……呐——”終於將陽州推開的立軒站了起來,在地上散落的衣物裏找到了自己的短褲,“我去幫你把飯熱了,務必吃了噢。”
    “真是薄情。”
    “你才薄情叻。”立軒簡單地將衣服罩上,“為了買飯把工作帶回來了。”
    “你每天不都把工作帶回來嗎?”
    立軒撿起地上的便當盒:“還不是因為你寄居在這裏。”
    聽到這話陽州眉角一挑:“那我走?”
    “不要。”聲音在一瞬變得強硬,瞬間又柔軟下來,“我可不想再在外麵撿到你。”
    ——撿到嗎?
    還真是撿到呢。
    陽州還是穿上了衣服,從房角的一角拿起他的那把破吉他。
    *
    房間裏縈繞著憂愁的吉他聲。
    對,沒有比憂愁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陽州的吉他。
    立軒將便當放進微波爐裏,按下按鈕,便當開始在裏麵自轉。他是在一年前,在街上撿到陽州的。那是陽州大學畢業以後,相隔五年的再會。那時還是春天,意外地下著春天鮮見的大雨,他剛結束下班後的應酬,躲在公交車站的擋雨棚下等出租車回家。他隻見遠處走來一個人,搖搖晃晃的,是標準的醉酒模樣,也是此時城市的常客,他便未上心。卻又見這被淋得渾身濕透,滿身酒氣的人就這樣摔在了他腳邊。
    “小心點啊,大叔。”他有些嫌棄地往邊上挪了挪。趕緊來倆車讓我走吧!這麼想著,就幸運地看見了一輛亮著燈的空車,他剛抬起手,一旁冒出來的聲音卻將他的手一下子拽了回來:
    “你大爺的才是……大叔呢……”
    空車還是看見他的示意,停在了路邊,他的目光卻早已僵在這個人身上挪不開了,別的躲雨的人搶上了這輛車,他也無動於衷。
    他有點不敢喊出那個名字,所以隻能困在這雨中僵持不動。反倒是被看的人先察覺到異樣,抬起頭有些不爽說道:“看什麼看!他媽的沒見過啊?”
    被雨打濕的亂發貼在臉上,滿下巴的胡茬倍顯落魄。
    這五年間,他曾想過太多相遇的畫麵,命運卻總是比想象要出乎意料。
    盡管這樣他還是喊了出來——
    “……陽州。”
    “陽州。”
    酒仿佛在一瞬就醒了,落魄的男人猛地睜開眼,嘴角就這樣掛上了一抹與形象不符的笑意:
    “呀,小少爺,又是我們兩個,被困在這裏了呢。”
    微波爐“叮——”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喚了回來。
    從筷桶中抽一雙筷子,立軒又想了想,走到沙發邊,拎起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雖說跟那個人一起幹活必定會效率低下,但他還是不忍心。正當他準備上樓的時候,門口響起了開鎖的聲響,大門就這樣打開了:
    “這雨下得,連采訪都取消了。”女人的聲音裏相比疲憊更多地是懊悔與不甘心,她抬起頭望向立軒,“老公,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我先把飯給陽州送上去,然後再下來陪你說話。”
    對,這不是兩人再會後的甜蜜同居生活。
    是尷尬的三人行。
    *
    陽州把小敏哄睡了拎著電腦上樓是1個小時後的事情,吉他聲早已停止,或者說,吉他聲在小敏進門的瞬間就停止了。
    “我來了。”他推開門,陽州還在露台上,看著窗外沒有停歇的雨。
    “她怎麼回來了?”
    “好像是因為下雨,采訪取消了,她也很不爽。”立軒將電腦放在一邊走到陽州身旁,從後麵摟住陽州的脖頸,“我這不還是上來了。”
    “我想要的,是你不下去。”
    還沒等立軒應答,陽州就轉過身,封住了他的嘴。
    他不想聽到答案。
    這個答案,他比誰都清楚。
    再美的浪漫,也抵不過名為“日常”的現實。
    一陣親昵之後,立軒將兩張榻榻米折疊床墊鋪在地上,陽州躺了下來,他坐在陽州的身邊,在筆記本上完成未完的工作。無論陽州睡不睡得著,他都隻會安靜地躺在那裏,無論立軒累不累,他都會上來在這裏,完成本應在公司就可以完成的工作。
    這是某種默契。
    陽州睜著眼,他暫時還閉不上,這樣躺著頭一斜,就能看到立軒的側臉,即使相隔五年,這側顏依舊令他著迷。在遇到他之前,他從未想過,真的會有念念不忘這種事情。
    在分離的五年裏,他的身邊也流轉過不少人,理想被現實擊打得破爛不堪之後,他過上了放浪形骸的生活,以為,早已沒有什麼好掛念的,若是今宵醉酒明日死,那就死吧,抱著這樣的想法,連吉他都賣掉的他就這樣在雨中倒在街頭。
    然後,就被撿到了。
    雖然很落魄,但那真的是,他最喜歡的相遇。
    如果按照一般的劇情,兩個人再會之後就會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在生活中,這些就都是扯淡——立軒將爛醉如泥的他拽回了家裏,照顧了他一晚上,第二天也什麼都不問,就拉著他洗澡刮胡子,逼著他吃飯,替他贖回那把破吉他,然後,跌入纏綿。
    他真的一不小心就以為他們可以像當初那樣交往,像當初一樣。
    直到立軒告訴他,他已經結婚了。兩年前聽從父母的意思相親結婚,娶了個工作繁忙的記者,他的心本就裝不下他人也就這麼應了。畢業之後按照父母的意思在銀行找了份工作,工作之後應父母的要求結婚,一切順理成章,理所應當。
    陽州能夠理解他,本來他們當初就分手了,或者說,他早就放手了。
    他一直都是個,聽父母話的小少爺。
    上次分手之前,他把他拖進旅館呆了三天三夜,昏天暗地沒日沒夜地隻幹一件事請,累了就睡,醒來就是一頓瘋狂,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出能麵對分離的方式,雖然這分離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所以這次他又說了相同的話:
    “那小少爺,在分離之前再讓我多幹幾次吧。”
    結果這次小少爺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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