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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敏懷孕了，在10月的時候。
    除了立軒的父母和小敏自身之外，好像沒有人，對此欣喜。
    小敏休了產假，被立軒的父母接到了他們家裏去悉心照顧，立軒以有工作為由留在了家裏，雖然時不時在父母的強求之下周末必須得過去待會兒，但也是兩個人難得的偷閑。立軒盡可能地推工作，或者是把工作帶回家裏來，他想要盡可能地呆在陽州的身邊，盡可能地，享受這最後的二人世界。
    兩個人都知道，有了孩子之後，可能一切都會發生改變。
    可是兩個人就是，什麼都不說。
    隻有不說，才能維護他們最後的安寧。
    隨著孩子出生的時間逐漸臨近，陽州的脾氣開始變得反複無常，有的時候對立軒去陪伴小敏的事情置若罔聞，有時又會在立軒準備突然纏住他，不讓他走，立軒自然是敵不過他的。這比置若罔聞讓他開心得多，和心愛的人呆在一起，聽著那熟悉的寫滿青春回憶的琴聲，要比迎接未知的未來要令人安心。
    跨過嚴冬，迎來初春。隨著小敏的肚子越來越鼓，他逐漸有了一種，“自己要成為父親了”的感覺，隻是，他還沒有做好準備。什麼是父親——父親的責任，家庭的責任，這些東西之前他都沒思考過，但現在生活好像在強迫著他思考。連他媽媽都一直在說，你也不能再這麼不踏實了，馬上就是要成為父親的人了。
    孩子，到底是什麼。
    父親，又到底是什麼？
    事情有所改變，是在一次，他去看望小敏，小敏讓從未接近過孩子的他，隔著肚子聽聽孩子的聲音。因為成為了母親，小敏的性格變得溫柔了許多，也不再那般尖銳，他自然也要給麵子，就怯怯的，將耳朵貼在了小敏的肚子上——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
    規律的，心跳的聲音。
    那是具有，生命能量的悅動。
    撲通撲通。
    “它……它在動……它在動啊！”
    如果說做父親是什麼。
    那一瞬間的感覺，大概就是立軒所感覺到的，最初的為人父的欣喜。
    從那天開始，立軒去看小敏的次數就開始增加了，或者說，是看他未來的孩子。雖然還在媽媽的肚子裏，卻在努力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發出微弱的呼嚕聲，或者是踢媽媽的肚子，有一個小生命在成長著，有一個小生命即將誕生。
    就像小敏總是很溫柔地笑著對他說：“你要當爸爸了。”
    不自覺地，他開始向陽州興致勃勃地說孩子的事情：
    “如果是男孩子的話，就起名叫立陽怎麼樣，如果是女孩子的話……女孩子的話……男孩子女孩子都叫陽陽怎麼樣！”
    “陽州，今天小敏說孩子有使勁地踢她，是不是想要快點出來呢？”
    “陽州，孩子出生以後就認你做幹爹吧，以後它也是我們兩個的孩子！”
    麵對這一切，陽州隻是默默地笑著，彈著琴，聽著他的歡喜，從未對此表示過不滿或不愉快。“你開心就好啊，小少爺。”
    除了這句話，他再不出一言，隻是一直在彈琴，彈琴，作曲，彈琴，說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了進去，卻又在另一方麵，拚命地索求著，在春季雨水漸起的時候。
    仿佛每一次，都是最後的相愛。
    *
    接到那個電話，是在一個雨天。
    因為已經到了預產期，小敏已經住進了離家不算太遠的高級婦產醫院，立軒減少了很多麻煩，便在時不時去看看之餘，經常留在家裏。那天也是一樣，他拎著便當回家，和陽州一起吃飯，然後就像往常一樣聽琴，聊天，工作，相伴入睡。
    電話就在那時來了。
    看到是母親來的電話，他還感覺有點奇怪：“喂，媽，怎麼了？”在聽到電話那一頭的聲音之後，他突然整個兒人慌了起來：“什麼？要生了？！”
    聽到這個消息，他放下便當一下子坐了起來，開始急忙穿戴：“陽州，小敏要生了，我得去……”
    聲音還未落下，他就被一個力道扯住，摔在了地上，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陽州就整個兒人壓了過來，將他的雙手壓按在地上，將舌頭強硬地伸進他的嘴裏，纏住立軒試圖躲避的舌頭，將氣送進去令他無法喘息，趁著這個機會撕開立軒的襯衫，動作粗暴而又狂亂——
    “不……不要……”
    完全不顧立軒的感受，陽州的一意孤行仍在持續著，盡管立軒在努力地試圖掙脫，陽州的手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陽州——！”依靠一瞬地爆發推開陽州，費力地站了起來，“陽州……我得……我得去……今天不行……”
    陽州坐了起來，低垂著頭。立軒有些不忍地看了看，卻還是快速整理身上的衣物，向門口走去，而就在這時陽州又突然站了起來，快步將立軒一把拽住，將他拉進懷裏緊緊地抱住，那力道，就像是要將他撕碎一般深入骨髓……
    “不要去……”
    “陽……”
    “不要去……”
    感受到淚水劃過臉頰的時刻，立軒怔住了。
    這時，他才感受到了，緊擁著他的那個身體在微微顫抖，前所未有地顫抖著。
    就在這時，電話又響起來了，想都不想就知道那會是什麼。嘈雜的電話鈴聲在催促著，伴隨著窗外巨大的雨聲，像一股巨大的洪流向兩人衝擊而來——
    “抱……抱歉……”
    破碎的語句從齒縫間擠了出來。
    苦澀而又堅決。
    “抱歉，陽州……今天……今天我必須得過去……”
    顫抖的聲音，毫不留餘地。
    “等我回來。”
    緊咬已無血色的嘴唇，他抓死地上的手機和衣服，走出了房間。
    門關上的那一刻，陽州癱在了地上，一點，一點地失去知覺。
    （“不要相信愛，兒子，你不要相信愛。”）
    （“藐視愛情然後享受愛情吧，這樣，你才不會受傷。”）
    他閉上雙眼，讓淚水就那樣風幹。
    窗外，他最喜歡的雨，仍在下著，毫不知疲倦。
    仿佛，回到了那天。
    *
    立軒帶了一大袋子的好吃的回來，心有餘悸的他隻得在一切安定之後快點趕回來看陽州，他也是那麼怕，怕推開門之後，那個人不在了。因為昨天的事情，他不在了。
    “陽州？”
    他推開門，開始焦急地呼喊著。
    “陽州！”
    跑上二樓推開門，陽州就坐在那裏，音符從指尖流動出來，傷感，或者說是些許悲涼。
    “陽州……”
    “你回來了啊，小少爺。”
    還是那般輕佻的語調。
    隻是這次，他沒有張開雙臂迎接他。
    隻是這次，立軒沒有注意到陽州沒有張開雙臂迎接他。
    小敏和孩子回來是一周之後的事情，奉行不坐月子主義，剛生下孩子的小敏拒絕了立軒父母的幫助，開始一個人照顧孩子和家裏來。立軒自然也不能閑著，陽州在家裏的狀況下已經承擔不了什麼保姆的費用，就主動擔任了采購，打掃，換尿布等職責，半夜裏孩子一哭，即使是在陽州的身邊，他也會第一時間跑下去，跑到孩子的身邊。
    立軒請了假還是忙得不可開交，還購置了一堆育兒書籍一邊哄女兒一邊看。剛出生的孩子事情自然是多的，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在，立軒就直接住在了嬰兒床的旁邊，以防意外的發生。
    已經儼然，是一個新人父親的模樣了。
    雖然很想讓陽州看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女兒，但考慮到陽州的心情，立軒盡量避免讓陽州和小敏與女兒碰麵。努力地穿梭在樓上和樓下。可即便是這樣維持著平衡，陪伴陽州的時間，也是一點一點的削減。
    因為陽州是一個成人，女兒還是個孩子。
    孩子更需要他。
    “讓我……也看看我幹姑娘吧。”
    女兒6個月大的時候，在倚在陽州身邊工作時，陽州發出了這樣的宣言。立軒又驚又喜：他一直都是如此得期望，期望這個人可以看看自己孩子的模樣，看看那與他相似的容貌，看看那可愛的小鼻子小嘴，看看那胖乎乎的小肉手，便急忙下樓抱了上來。
    看著眼前的小東西，陽州與之麵麵相覷。這小家夥不怕生，隻是瞪大了那圓溜溜的眼睛瞅著陽州，那瞳色與立軒是一模一樣。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是一個美人胚子吧！”
    “嗯，和你一模一樣。”
    “就是說吧！她乖得很啊，現在就不吵不鬧了。將來一定會是個好姑娘！”
    “會是個不錯的大小姐。”
    “還大小姐呢！隻求她將來不要被你這樣的混球勾搭啊。不過小敏說6個月的孩子就要進行培養了呢……這可是個頭痛的問題……”自顧自地說著，立軒將孩子向陽州遞了過來，“來，抱抱你的幹姑娘！”
    “我？算了算了。”
    “試試嘛！來，抱住——”
    立軒就這樣將孩子塞了過來——一個軟綿綿的小家夥就這樣落入陽州的懷裏。孩子仍睜大了眼睛溜溜地看著他。“陽陽，叫爸爸看看，這個也是爸爸噢！”
    “她會說話了？！”
    “還不會呢。不過可以試試嘛！陽陽，叫爸爸！這個家夥，和我，都是你的爸爸噢！陽州，我真的很期待這小家夥將來看著你這個幹爹的樣子呢！八成會抱怨我，爸爸，怎麼給我找了個這麼不正經的幹爹。還是會像我一樣對你著迷呢？這可說不定啊，你個女性公敵。”
    立軒興高采烈地說著。一直悶不作聲，隻是好奇地看著這一切的小家夥，緩緩地張開了嘴：“爸……”
    微薄的發音有著逐漸清晰的輪廓：“爸……爸。爸爸。”
    語罷，小家夥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陽……陽州……她……她會說話了！她會說話了！她剛才叫爸爸了？她叫咱倆爸爸了，她……啊……啊啊啊……”立軒開心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從陽州的懷裏接回女兒，小家夥又開始不知疲倦地叫道：“爸爸，爸爸，爸爸！”
    “小敏，孩子會說話了——！”
    不自覺地大聲呼喊著，立軒抱著孩子快步走了出去：
    “小敏，陽陽……陽陽她會叫爸爸了，是爸爸噢！”
    陽州跟著走出門，趴在二樓的護欄上，低頭看著下麵的風景：喜形於色難以抑製的立軒手舞足蹈地向小敏表達自己的激動，抱著孩子的小敏則在一旁溫婉地笑著。女人的直覺使他注意到了上麵的這個旁觀者，嘴角挑起了一絲異樣的笑容，仿佛在彰顯自己的勝利，卻仿佛又在低語：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殘忍。
    （“對不起，為了我的家庭和孩子，我不能見她……孩子，對不起。治病的錢我會打到你媽媽的卡裏……見麵，還是算了。”）
    “果然……我還是賭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