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邊的恐懼。無底的深淵。
    三十把手槍的槍口對準了她。
    “貴族，”一張扭曲的臉笑得歇斯底裏，是龍王，他總是讓她惡心得想吐，“今天，我要為安娜貝拉的父親複仇。要不是將軍正忙著對付你們，他一定會想親眼見證這一刻。”
    她雙腿發抖。她聽到死神的腳步。原來，她還是會害怕。
    而他伸出左臂，擋在自己的身前。
    “駱駱……”她想推開他，他紋絲不動。
    龍王在倒數。
    然後，是她此生聽過的最響、最長、最絕望的槍聲。
    ……
    “啊——！”
    希遠驚醒，猛地抬起頭，發現自己已大汗淋漓。
    “希遠？”對麵的簫筱神色擔憂，“你還好麼？”
    希遠茫然四顧，慢慢才記起睡著前她正在圖書館自習。
    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沒事。”
    簫筱抬手看了眼表：“不早了，我們該回寢室換衣服去娜娜的生日派對了。”
    *
    娜娜是希遠的室友，生在一個極其富裕的家庭。希遠和簫筱抵達的時候，隻聽到周圍的同學都在稱讚娜娜家的花園別墅。希遠想起養父生前住的那棟上世紀租界遺留下的洋房，不置可否地一笑。
    “你們來啦！”壽星喜氣洋洋地跑來與她們打招呼，順便往她們倆手中各塞了瓶酒，“別客氣啊，盡管喝，盡管撒野。”
    希遠本就沒打算客氣。酗酒已是她這兩年來的習慣。生命裏無休止的空洞，好像真的隻能用酒精來填滿。她以前從不信這個。
    見娜娜笑得一臉春光洋溢，簫筱推了推她：“有什麼好事？”
    娜娜道：“你們絕不會相信的，我請到了虞教授來參加我的生日趴！”
    希遠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簫筱道：“算你厲害，聽說這虞教授表麵和藹可親，實則極難接近？”
    娜娜得意道：“本公主出馬，還有什麼搞不定的！”又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他現在就在吧台那裏，要搭訕的話趕緊去啊~”
    簫筱用手肘頂了她一下：“你千方百計把人家請來，就是為了便宜別人的？”
    娜娜賊笑：“我大公無私為朋友兩肋插刀不行麼~希遠，你正好剛分手，歸你了。”
    希遠興趣缺缺，問出今天後花園和泳池不對客人開放，便又多拿了幾瓶酒直奔那裏去了（當室友的好處）。
    *
    城市裏已很少見這樣的星光。
    第一次遇見他，似乎就是在這樣一個晴朗的晚上。伴著夏日的微風，在迷宮的盡頭。
    他們五人總是聚集在她養父的洋房裏，他們喜愛的顏色都是最純潔最純粹的白色，所以他們給自己取名為LosBlancos。
    希遠走到泳池邊。她覺得頭稍稍有些暈，眼前的景物仿佛都滯後半拍。
    她想起之前在圖書館做過的夢。那個兩年以來一直尾隨著她的噩夢。
    駱珩之。
    她的駱駱，阿芙洛狄忒的珩之。
    槍響。
    她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而駱駱在她的麵前，身體下墜，他抓著她的雙腿，勉強支撐。
    希遠跪倒在泳池邊，就如那一日她跪倒在血泊中駱駱的身體邊上一樣。她漸漸覺得呼吸困難，雙手緊緊地攥成拳頭，緊到指甲都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龍王……”
    她低聲念著。
    “龍王……”
    那個本要殺她的人。那個殺了駱駱的人。那個在她麵前將駱駱鞭屍直到駱駱全身的五公升血全部灑在地上和她身上、她歇斯底裏地求他殺了她也不罷休的人。
    那個最後被舞者殺了的人。
    死的應該是我。希遠想，駱駱應該活著，應該和阿芙快快樂樂地在一起。這樣阿芙也不會恨她了。
    她微微抬起頭，泳池的水泛著璀璨的星光。她從沒有像此刻這麼累過。騙了所有人，始終還是騙不過自己。他回來了。可是過去太沉重，要贖的罪太沉重，要背的負擔太沉重。沒有地方可以躲。
    她身體一歪，摔進了泳池。她閉上眼睛，不掙紮，身體張成一個大字，慢慢沉下去。
    然而下一刻，身體卻一輕，她被抱出了水麵。
    她睜開眼，看到了虞天齊。
    漫天的星光，黑色的襯衫，有力的臂膀。一如她初見他時的一切。
    也許，除了此時他眼中的怒意。
    “哦，謝謝你。”希遠輕佻地說道，“我喝多了，不小心摔了進去。”
    而他們都知道，她並不是不小心。
    天齊沒有拆穿，隻是皺眉：“為什麼喝這麼多？”
    希遠扯開嘴笑：“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從兩年前起，突然就不記得了。”她回答著，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糊塗了，“謝謝你，虞教授。現在我要去找娜娜要一件幹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