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娘娘找我來，該不會就是嚐嚐荔枝這麼簡單罷？”
    我冷笑道。
    她還是笑著說：“看來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蕭妹妹，我們之間除了猜忌就什麼都不剩下了麼？”
    說罷，才拿正眼看我。她又平靜的說道：“今日之事你也別怪我沒提醒你，讓你難堪。妹妹曾經寵冠後宮，曹美人自然是不放心妹妹你的。如果她得知我參與了進來，事情怕就沒這麼簡單了。最後受苦的還是妹妹不是？”
    我雲淡風輕的說：“姐姐不必介懷。你我非親非故，也沒有必要幫我不是？”我不禁冷笑：“莫非姐姐便對妹妹放心了麼？”
    “到了如今，你認為你還有值得我利用或是巴結的資本麼？”
    我頓時語塞，找不出言語來反駁。是啊，到了如今，我已是什麼都沒有了。
    她又說道：“這短短數月不見，你也清瘦不少呢。待會兒我讓雲蘇給你送些東西過去，也就罷了。”
    我苦笑道：“娘娘別對我這麼好，我還不起。”
    當我正要走出亭子的時候，她才說道：“我是對蕭子琴好，無關其他。雖然妹妹到了這地步，但本宮還是要提醒蕭更衣一句：你若真存了那份兒心思，惠妃對蕭慧嬪是不會罷手的。”
    晚上，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一撐傘進了煙雨閣，那嬤嬤把東西往桌上一扔，冷聲道：“這是我家娘娘賞的。放心，吃不死人呢。”
    銘兒氣的要發作，我忙製止了。然後賠笑道：“有勞姑姑了。替我回去謝謝惠妃娘娘。”
    她見我沒有發怒，越發得意了：“替你？哼，我當是誰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呢？原來是咱們的蕭更衣啊。”
    我再也忍不住，冷聲道：“姑姑東西也送了。若沒什麼其他的事情，也該回去了吧？怕惠妃娘娘也等不及了。”
    她冷笑：“我自是會回去的，在這兒呆這，怕是折了我的壽。”
    說著，便離開了。銘兒再也忍不住了，哭道：“小主何必與她客氣？她不過是個奴才，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的。”
    我拉著她的手，安慰道：“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我一無所有，她如此得意忘形也是情有可原。”
    我又望向了窗外，安慰道：“人心皆是如此，又何必在意她一個呢？”
    她這才止了哭聲，笑道：“也是。為了這種小人，氣壞了自己身子真真是不值呢”
    “這就對了。”
    我笑道。
    她吹滅了蠟燭，上了榻。過了許久，低聲問：“小主睡了麼？”
    “沒。”
    我閉著眼說道。
    “那奴婢想跟小主說一句話，可好？”
    她遲疑著開口問。
    “你說，我聽著呢。”
    “小主累麼？”她問了一句，繼續說道，“奴婢知道，小主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可奴婢今日看到小主對明明很是討厭的人，卻依然強作笑顏，說一些違心的話。表麵上看去，小主不在乎。其實也不過是因為太在乎的緣故罷了。小主不像奴婢，喜形於色。說話做事皆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奴婢見那惠妃娘娘也是真心對小主好的。小主就安心過著也就是了，因為奴婢不想再看到小主違心了。高處不勝寒的痛苦，想必小主自己也明白。”
    聽了此話，眼淚便如決堤洪水般泛濫而來，落入清發間又消失不見。
    “小主…小主……”
    她低聲叫我。我背對著她，對著冰冷的牆壁壓抑著自己，默然垂淚。她以為我睡了，便不再言語了。
    第三章
    次日，雲軒殿。
    我於惠妃在榻上下棋。她執著白棋，放到棋盤上。我這才注意到我的棋子早已被團團圍住，她笑道：“妹妹，該你了。”
    我蒼然一笑，將棋子兒扔入瓷罐兒：“妹妹認輸。姐姐棋藝果然了得。”
    她也笑道：“妹妹還是不能放心的與我博弈啊。”
    “妹妹這般小伎倆哪是娘娘的對手，怕這後宮中也沒幾個罷？”
    這時，昨日那嬤嬤便端著茶進來了：“娘娘請喝茶，蕭小主請喝茶。”
    雲蘇端了一杯放在惠妃的側邊。銘兒接過茶，冷笑道：“不敢當，怎敢勞您大駕。”
    說罷，便將茶碗放到我的側邊。我立馬喝道：“在惠姐姐的地方上，豈有你說話的份兒？”
    銘兒可能從未見過我這麼凶的樣子，嚇了一跳，卻也隻得說了句：“奴婢再也不敢了。”
    惠妃冷冷的看了眼那嬤嬤，她便腿一軟就跪下了。
    “說罷，又出什麼事兒了？”
    惠妃冷冷的說。
    銘兒見她言辭閃爍，就索性將昨夜之事娓娓道來。惠妃對我笑道：“既然是她衝撞了妹妹，就不如把她交給妹妹處置罷。”
    我微微一笑，看了眼趴在地上嚇得直哆嗦的奴才，說道：“那便將她放了。若傳出去，也隻會說娘娘宅心仁厚，體貼下人。”
    “多謝蕭小主的救命之恩。”
    她口中不停地說道。
    “好，那本宮便放了她。”
    惠妃也笑道。
    我對趴在地上的嬤嬤說道：“這次是你家娘娘大發慈悲放了你。日後便好生做事罷。報答娘娘的大恩，知道了麼？”
    “奴婢都記下了。”
    說著，就下去了；
    惠妃與我笑道：“這次倒真是委屈了妹妹呢。”
    我也握著她的手，說道：“就當是賤妾還了娘娘的大恩罷。”
    我走的時候，是雲蘇來送我的。她笑道：“這次真是要好好謝謝蕭小主了。”
    “何來感謝之說呢？”
    我不禁好奇。
    “那奴婢雖是可恨，卻也算是可憐的了。她進宮已經七八年了，
    什麼事兒沒經曆過？可就在這短短幾年時間裏，父母都要害死了。什麼都沒了。又加上在宮裏免不了手什麼白眼委屈，就變得牙尖嘴利的。可人卻不壞呢。”
    “這宮裏都是善偽裝的，或許她真如雲蘇姑娘所說罷。”
    “其實，我家娘娘對蕭小主是真的好呢。小主缺了什麼，短了什麼，娘娘總是親自過問。每月的俸祿下來了，都是先給小主送去。奴婢知道這宮中沒幾個是真心的，可小主也別太辜負了我家娘娘不是？”
    “可是她讓你來說的？”
    “這是雲蘇的心裏話，沒有誰可以勉強。雲蘇是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經曆些什麼自然也都清楚。她真的不容易。”
    過了幾日，我正在抄佛經打發時間。銘兒挑開簾子進來了，笑道：“小主，你看，瑞王爺來信了呢。”
    我也歡喜的從她手裏接過信封，急忙打開打開來看。
    銘兒低聲說：“小主看了便毀了罷。”
    說著，便下去了。我看了瑞王爺的信後，早已淚流滿麵。腦裏還是他那幾句話：“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身體康健，二願卿與皇兄形如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我心裏不禁感慨萬分，歎道：“瑞王爺，你果真是了解我蕭子琴啊。可是注定與我到老的不過是冷壁孤燈罷了。倘若我的生命裏沒有明軒的出現，我們在一起或許真的會很快樂。”
    次日，我正在看書，銘兒挑簾進來，皺眉道：“小主這熏的是什麼香啊？”
    “百合香。這幾日我睡得不好，剛才阿奴就送了一些香過來讓我熏著呢。”
    “阿奴…阿奴……”
    她喃喃道。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
    她笑道：“小主多心了。奴婢是覺著這香很好聞，奴婢煞是喜歡呢。”
    “那你拿了去罷，你知道不愛這些東西的。”
    說著，便取了出來全給了她。下午的時候，阿奴又來了。她說道：“蕭小主可好些了麼？”
    我微微一笑：“勞煩你掛心了，好多了。”
    “奴婢送來的那些香——”
    “我煞是喜歡。”
    “是麼？可巧奴婢今兒又帶了幾盒，就送給小主罷。”
    這時，銘兒進來了。臉上淡淡的，阿奴笑道：“銘兒姐姐幾日不見，還越發好看了呢。”
    銘兒嘴唇一揚，冷笑：“是麼？”
    阿奴尷尬的笑笑：“來了許久了，奴婢便不打擾蕭更衣清幽了，先告辭了。”
    銘兒卻笑笑：“阿奴妹妹好不容易來一趟，如何這麼著急就走了呢？不如先到姐姐那兒去喝完茶罷。”
    說著，就與阿奴去了裏屋。
    半月後，銘兒便病倒在床了。她蒼白的臉上扯上一絲牽強的笑意，見了我便要起身。我忙上前按住她，勸道：“你好生養著病罷。一切有我呢。”
    她笑著點點頭，許久又問了句：“小主那裏可又有什麼香沒有？”
    “再沒有了，你知我是不熏香的。”
    “那奴婢就放心了。”
    她歎道。
    “你有何不放心的呢？依我看，你再別熏什麼香了。你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還記著它麼？”
    我怪道。
    “小主別擔心，奴婢不過是昨夜著了涼。不出幾日也就好了。”
    又過了半月，她的病不但沒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一日，她求我給她綰了發髻，換上一身新鮮衣裳便出去了。
    她走時還笑道：“小主別多心，奴婢隻是覺著今兒天氣不錯。想出去走走罷了。”
    “也好。風兒一吹，黴氣自然就沒了。”
    可我總覺得，她瞞著我什麼事情。但她不說，我也沒辦法硬逼。過了一個時辰，雲蘇便過來給我帶話了，說銘兒犯了事，衝撞了皇上。我忙趕去景寒殿，卻看到銘兒痛哭流涕的趴在地上。明軒亦是鐵青著臉，坐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