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After a long long time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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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瑞,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陳瑞靠坐在床頭,手裏捧著一本厚實的書,正看到精彩處,聽了趙曉風的問話也隻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趙曉風不幹了,放下玩了一半的電腦遊戲,蹭蹭爬上床,一把奪過陳瑞手上的書。“問你話呢。”
陳瑞無奈的看著他,把書簽遞過去,說:“找到我剛才看的那一頁,書簽夾進去,我就回答。”
趙曉風立馬接過書簽,得意的向他揚起手中的書,笑道:“嘿嘿~看見沒?我剛才拿書的時候特別記得用手指卡著你剛才看的那一頁。”他當著陳瑞的麵夾好書簽,將書妥妥的放好,轉頭又在陳瑞麵前擺出一副要嚴刑逼供的模樣。
陳瑞看他那小樣兒就想笑,嘴上很是幹淨利落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不信。”
趙曉風不解了,“為什麼不信?”
“為什麼要信?”陳瑞如是反問。一見鍾情能愛上什麼?頂多皮相而已。而這樣的感情有怎麼能夠稱之為鍾情,不過一時迷戀罷了。
趙曉風鼓著臉不高興了。
陳瑞覺著好笑,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臉,一出手,卻是鬆垮的皮肉觸感。再定睛一看,眼前的趙曉風一下子瘦的近乎脫形了,正抬眼凝視著他,大顆大顆的淚珠爭先恐後的從眼眶滑落。
“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你了,陳瑞,一見鍾情才應該是最純粹的愛情。因此,我一定比你愛我愛的更多……你要記住這一點,就算我死了你也要記住。”
陳瑞心裏緊得難受,張開雙臂就要攬著他,卻抱住了一片虛空,驚得他彈跳而起。
“曉風!!!”
陳瑞自沙發床上猛然坐起,氣息難平,環顧四周,才想起現如今已是多年以後,方才,不過夢一場。
查看時間,尚早,但也已經無心睡眠了。陳瑞起身將被褥收起放進櫃子,沙發床回複成了沙發。他人在家中,不過醒來的地方是在家裏的書房,很久以前也就已經等同於他的臥室了。書房旁邊甚至還隔出了一件衛生間,與書房相通。
收拾好之後陳瑞就進了衛生間洗漱,胡亂的胡嚕幾下,他的視線焦點落在了鏡子上。
好像……老了。鬢邊已經開始冒出不少白頭發了,以前的事,在記憶中也變得越發模糊了。他不禁有點擔心,他會不會有一天老到,連趙曉風的模樣也記不清了?
“曉風,我要是不小心把你忘記了怎麼辦?”陳瑞低下頭,目光溫柔的看著從不離身的紅珊瑚,“你肯定會氣死吧。”
陳瑞微微愣了一下,低聲道:“不對,你已經死了。”
再回到書房的時候,陳瑞已經將自己收拾妥當了。他留著利落的短發,露出了光潔的額頭,長時間高負荷的工作讓陳瑞的視力有所下降,如今鼻梁上也架起了一副銀絲細框眼睛。一身暗藍色的長袖襯衫,熨燙平整的西裝褲,簡單幹淨的襯出了陳瑞的低調沉穩。
回到書房又是一通忙,每日例行要做的事情繁瑣耗時,又折騰了好半響,最後一件事就是小心將一處桌案前的簾幕放下,收住一方天地,才算把一切事宜辦妥當。這下子可以拎著公文包走了,陳瑞出門前特意記著將書房反鎖,唯一一把鑰匙被收進了褲兜裏,習慣性拍了兩下。
家裏人都還沒有起,陳瑞小心的不吵醒任何人,悄悄的去了公司。
如今的他已不在美居工作了。就是在曉風走的那一年,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漸漸扛不住公司繁重的事務。父親的確是支持他在美居工作,也不願強硬的讓陳瑞放棄喜歡的工作,但年紀漸長,他對於公司也愈發力不從心,卻舍不下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不忍心將公司轉交他人之手,最終還是隱晦的希望陳瑞能夠繼承他的衣缽。
陳瑞對此並沒有過多掙紮,心平氣和的接手一切。
一晃眼,十多年也就過去了。
這些年來,公司也遇過不少難關,但也都一一克服`堅持下來了。如今公司已是在國家百強企業中名列前茅,不少大城市都有分公司,業務繁多。作為這樣一家企業的大老板,用成功人士來形容陳瑞半點不為過。
但這些所謂的成功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成就感,身邊的人都能夠感受的到,近幾年來,他笑得次數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沉默了。
而自身的變化,陳瑞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隻是,這未必就是壞事吧。陳瑞覺得現在的自己挺好的,家人身體健康,生活上衣食無憂,挺不錯的。至於快樂這種東西,人生在世,哪裏會有那麼多值得快樂的事呢。現如今這樣就挺好的,做人要知足,惜福。
也許沒什麼事情可以值得開心,但陳瑞也想不到,不如意的事情會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大哥。”
在辦公室裏,陳瑞看著那個站在況羽強身後的人,僵直了身體。
聽秘書小姐說大強來找他的時候,陳瑞還著實迷惑了一會兒,一時半會也想不到會是為了什麼大強居然能跑到公司來找他。隻是等人一進屋,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況羽強身後的那個高大身影。他們之間隻見過一次麵,時隔近二十年了,但他還是立馬就認出了這個人。趙晨風,曉風的哥哥。
“好久不見。”趙晨風先伸出了手。
“好久不見。”
簡單握手之後,趙晨風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就把來的目的說出來:“我這趟回國關鍵想去看看曉風。本來沒打算來找你,畢竟,你見到我可能會想到一些不愉快的記憶。不過我查了一下,查不出你究竟把曉風葬在哪兒了。”
“曉風對於他自己離開之後的安排,遺囑裏寫得很清楚。”陳瑞如此回複道。言下之意似乎不打算讓趙晨風去看望,難得的嗆。
趙晨風的臉一下子沉下來,他當然記得遺囑中交代的,所以曉風的骨灰才會在火化之後就直接交給了當時不遠萬裏來參加葬禮的陳瑞。
但是,就他目前所知,眼前這個男人並沒有把他弟弟的骨灰好好安葬!
“陳瑞,你現在有妻有子,有些東西,就沒必要捉住不放了。”
陳瑞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見狀,趙晨風沒有多做糾纏,知道以陳瑞這樣的態度今天是談不出子醜寅卯的,帶著況羽強就先行離開了,隻丟下了一句話。
“入土為安,你連這麼一點安寧都不願意給他嗎?”
十幾年來,陳瑞永遠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司的,今日也不例外。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卻意外的在客廳看見了正等著他的妻子。
他和妻子是相親認識的,倒也無所謂喜歡不喜歡的,隻是到了適婚年齡,也不厭惡,那就彼此湊合過日子罷了。結婚之後,兩個之間的感情也不曾升溫,新婚的那一年妻子倒是有過等他回家的舉動,他卻是很不習慣的。妻子有身孕之後陳瑞就借口搬去了書房暫住,誰也料不到,他這一“暫住”,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此後陳瑞忙於公事,妻子要教養孩子,夫妻間相處時間越發少的可憐,情感更是生疏許多。難得有可以獨處的時候,竟也是相顧無言,尷尬非常。他們這樣的夫妻,用相敬如賓來形容或許才是恰到好處的。
“有事?”
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還掛著夫妻之名,可細數下來,兩人也有三天不曾見過了。相見,就隻有這樣一句問話。不曉得是否因為年紀漸長,變得比年輕時更敏感脆弱,沈華濃不過覺得,這男人實在薄涼的很。
“我有事和你談。”
“嗯?”
“我們離婚吧。”
陳瑞靜了片刻。“小墨……”
“我們之間感情如何,小墨也是自小就知道的。這事我和他提過了,他沒意見。再者說,他也已經成年了,我們分開對他的生活影響不大。”
“那你家人那邊呢?”
“我有打算。”沈華濃掃了他一眼,吸一口氣,接著說道:“可能,我很快就會再婚。”
這句話已明明白白的告訴了陳瑞,他的妻子出軌了,也許隻是精神上的,又或者不僅於此……隻不過,何必在意呢?
陳瑞點點頭,說:“那找個時間我們去把手續辦了吧。”
沈華濃看著他沉穩的一步一步踏上台階,心裏不無悲哀:這就是她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丈夫……
而陳瑞的心裏,不,這件事並未進過心裏。這不過就是沈華濃向他提了一個要求,也許還算不上是要求,總之他覺得並無不妥,隨之答應,僅此而已。
對他而言,這事就算是結束了。卻沒想到,他方方進了屋,沈華濃尾隨其後馬上就敲門了。
陳瑞困惑的拉開房門,僅僅是半張臉的間隙,問:“還有什麼事?”
還是這樣。沈華濃目光對上丈夫背光下晦暗難明的半張臉,心裏說不出的酸楚。這扇門後就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窺探的空間,是專屬於陳瑞一個人的世界。十幾年的婚姻生活,不論是她還是兒子,誰也沒能夠踏足這個房間半步。
她看著陳瑞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防備姿態,怎麼也想不起自己追上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就這麼任他目送著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