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山一伸腰，在院子裏練了半個時辰的拳術。她抹了一把額角淌下的汗，卻隻覺得神清氣爽。
    風正清，月正明，季曉山眼珠子咕嚕一轉，起了些偷懶的心思。明明身側隻得她一人，她卻還是躡手躡腳地打開別院的大門，側著身子，雙手扒著門欄向外張望。
    遠處楚河房裏的燈還亮著。
    季曉山本不想偷懶，其實就是相思心切。她凝視遠處那一點豆大的燈色，入了神，悄悄鼓起了腮幫子來。
    知道他近日裏忙，給自己傳授功底的時候，眼圈依稀泛著淡淡的青色。授課時他低著眉眼，睫毛微蜷，水紅色的薄唇輕輕張合，聲音也是好聽。季曉山想得入神，唇角越揚越上，到最後涎液不自覺地滴落在衣襟上，方才猛然醒過神來，匆匆擦拭。
    季曉山趕忙眼觀鼻、鼻觀心，念了一記清心訣，無奈心卻總是鼓動如雷。季曉山懊惱地低下頭來，怪責自己：心無旁騖，心無旁騖，為何就總是做不好？
    她又想起楚河那雙略顯單薄的、唇色略淡的唇，輕抿著像是春水麵上漾著的海棠花瓣。季曉山頓感口幹舌燥，心頭又鼓噪起來。她背靠著門板，清心訣早已念錯。
    “你沒救了啊。”季曉山低聲嘀咕一聲，回房抓起三箭弩跑出了大苑門，往清淨偏遠的地方越跑越遠。
    她越跑越偏，直到身處荒野，身側無一人為止。但臉頰依然是紅的，怎樣抹都抹不去。
    季曉山懊惱又羞赧地，扣著弓弦不住向遠處練習射箭，她聽見箭羽磅礴迸發而出的射擊聲。
    直到清風也歇聲，月影也失了蹤跡，季曉山抱著膝蓋坐在地上。
    還是想他。
    季曉山歪著頭紅著臉，拿箭頭一下一下戳著地麵，刨土玩。箭頭伴隨著思緒，將泥土坑刨得越來越深。
    “咯——”
    金屬戳刺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神來，季曉山眨眼，低頭細看之下，身下的黃土早不知不覺被自己刨成了一個坑。坑窪內陰沉晦暗不清，但箭頭似乎與什麼金屬的器物產生了碰撞，因此發出清脆的聲響。
    季曉山心裏咯噔一下，直覺就是好彩頭啊莫不是挖到財寶了！她雙目一下熠熠生輝起來，興致勃勃地撩起袖擺，開始挖土。
    不知不覺中吃了仙藥的季曉山體力果真不是蓋的，她哼哧哼哧喘著氣，一個人奮不顧身拋開一層一層的泥土，坑挖得越來越深。季曉山在內心激動地捧著臉幻想了一下，她撿到寶了！她家財萬貫了！挖回來給楚公子送過去！
    她越挖越深，卻遲遲不能見底，季曉山的好奇與耐性終於給磨幹淨了。
    她氣呼呼地踩了踩腳下的坑，鬆鬆軟軟的。她蹲下身伸手往下探索了一番，觸到了一個環狀的冰涼的事物。
    找到了！季曉山眼眸一亮，賣力地扯住鐵環往上拽。“咯”一聲，聲音較之前更為清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輕輕開啟。季曉山心頭一喜，鼓起了十分的幹勁，拚命往上拽。
    身下的泥土開始鬆動，季曉山似乎看到了金燦燦的財寶在衝她招手，她傻兮兮地笑了笑，握緊了手中冰涼的鐵環。
    下一霎，她跌進去了。
    鐵環鬆動，有機關在開啟，身下巨大的坑衝她張開了一張黝黑的大嘴。季曉山眼前一黑，隨著鬆動的泥土與三箭弩一起，沿著坑洞一路急劇地下滑，嘭一聲悶聲跌到了地底。
    “呸！”
    季曉山身子疼的不行，吃了一嘴的泥。她慌忙揉著身子站起身來，抬首仰望著已牢牢閉上的坑口，大聲呼救。
    “外麵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在？我被困住了，救命！救命！”
    她又大聲呼喊了幾次，卻始終無人應答，隻剩了她求救的聲音在陰深深的洞底裏惶然無措地回蕩。
    季曉山無助地垂下頭，拾起地上三箭弩。心裏惱恨自責不已，尋財寶沒尋成，把自己給丟進來了。
    自己會不會餓死渴死在這兒裏麵？季曉山有些懼怕，洞裏寒氣森森，她孤獨無依地摟緊了胳膊。
    “再劈一個口子爬出去吧，不知三箭弩管不管用呢。”季曉山自言自語了一會兒，開始四處張望，打量起洞裏的壞境來。
    “早知道，打死也不來了……”她嘴裏嘟喃著，轉身試圖尋找另外的出口。
    季曉山耷拉著腦袋回頭，這一眼，將她嚇得險些丟了魂。
    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三箭弩，季曉山恐懼地倒退了三四步。她大驚失色地看著盤坐在後方的那人，喉嚨顫顫發不出聲。
    那人正襟危坐，盤腿坐在地上，一直在身後靜靜看著季曉山。那濃黑眸子裏彌漫著的森森寒氣，絲毫不輸動冷峻孤傲的楚河。
    季曉山呆若木雞，她木木看著那人，不知是該開口還是不開口。洞底有冷風盤旋，季曉山一時之間，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