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到早已燃不起一絲燈火，楚河腳尖沾著一層薄雪，指尖沁涼也感覺到幾分隆冬的寒氣。有仆人揉著睡眼過來拉開大宛的門。
    前廳興許半個時辰前還在燃燈，燭淚赤紅斑駁，吐露著夜風的寒涼。前廳烏黑黑的，楚河掃了一眼，倒是沒有看見季曉山的身影。
    興許是撐不住自己回房睡了罷。楚河想了想，轉身回房，垂眸間卻有股難掩的失望。
    耳邊隻剩下了風聲與貓叫。楚河腳步頓了頓，夜半更深，哪兒來的貓叫？
    貓叫聲被拉長了，細細小小的，像是呢喃又像是控訴，頗有幾分幽怨。
    楚河抿了抿唇轉頭尋著聲音去看，卻是一下展眉笑了。
    季曉山蜷成刺蝟狀的一團趴在牆角，此刻睡得正酣。鼻翼一翕一動，嘟喃著嘴打鼾打得可歡了，臉上早被蹭上一臉的白灰。
    楚河饒有趣味看了她半晌，心頭莫名冒出這麼個念頭來，季曉山打呼嚕的聲音其實很不賴？
    他唇角勾了勾，見這一團刺蝟遲遲沒有蘇醒過來的朕兆，無奈還是彎下了身去。
    他攬著季曉山的肩膀與腿窩，將她橫抱在胸前。楚河掰著指頭算了算，盯著懷裏的人輕聲歎：“這是第幾次了？”
    “呼——”季曉山砸吧了兩下嘴，打了個小酣，哈喇子掛到了唇角處來。
    “你這個樣子哪裏像是要成神的。”
    楚河微微笑，語氣裏有責備，心情倒是挺歡暢。他自語道：“你打鼾比你說話好聽多了，要不然就寬恕你這一個晚上好了。”
    楚河將季曉山放在床榻上，給她褪去靴子與外衫。床上人還尤不自覺地癟了癟嘴，眼睛緊緊閉著，桃紅色的唇形很好看，半闔著露出一顆亮晶晶的虎牙尖。楚河彎著身子，為她輕輕掩好背角。
    起身時他眉頭皺了皺，走出別院門將院門掩得嚴實了，方就淡聲道：“孫墨，出來。”
    孫墨一身暗紅的勁裝在黑暗裏很是醒目。他雙臂抱著劍，側眼看楚河一眼：“春宵一度值千金？”
    “你能不能想些正經事。”楚河攤了攤手，“你這種老在暗處窺視的行徑，也虧得隻有楚牧救得了你。”
    孫墨冷笑一聲：“你日常調侃我便罷了，不要將我與那人說的很熟似的。”
    楚河抬眸，凝視他：“你可是有了楚牧的消息？”
    “沒有。”孫墨很果斷地否認，他抱劍斜斜倚在柱子上，“你今日去了哪些地方，有了什麼線索沒有？”
    楚河沉吟了會：“你可知道這陶源城裏有一位顏展公子？”
    孫墨微微直起身：“顏展，陶源首富的那位？你懷疑他？”
    楚河理了理思緒：“隻覺得他有些可疑罷了，感覺魂魄與他有關聯。”
    “哦。”孫墨若有所思，“那便著手去調查吧。”
    “不可明張目膽就是，這人在城裏像是很有勢力。”楚河眼神驟然變得嚴肅，“你入城後，可有嗅到一股奇異的香氣？”
    孫墨想了想：“那個似乎是本地的特產來的。聞著叫人開胃，我今晚還遣人帶回來一些作為晚餐……”
    楚河眼皮跳了跳，表情轉冷：“叫吃過的人全部吐出來。”
    “嗯？！”孫墨正驚疑，卻見楚河推門而入，向著季曉山走去。
    楚河側臉對他道：“那些都是從活人身上剮下來的肉。”
    孫墨驚了一驚，脫口便道：“不可能，若是人肉我又怎會察覺不出來？”
    “那肉不是純正的人肉，裏邊有另外的作料，你察覺不出也是正常。”楚河繼續道，“我險些便中了招了。”
    孫墨暗暗咬牙，恨道：“竟還有這種東西，連你都會中招？”
    楚河沒答話，上前去將熟睡了的季曉山搖醒，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孫墨沉默看著他溫和細致的模樣，將視線移到季曉山大夢初醒時歡喜得不得了的臉上，心內有些複雜。
    那一霎季曉山的神情像極了少年時的綺嵐。孫墨回憶起綺嵐瘦骨嶙峋的帶血的身子，心頭仿佛被撓了一下。
    還望你有所醒覺才好。孫墨斂眉，唇間逸出輕歎，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