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墨此時的狀況並不太好，殺氣將雕花窗簷的木板震得迸裂四散，而季曉山的嘔吐還在繼續。楚河臉色陰沉，額頭上的青筋又冒出兩根來。
    但他是個護短的，發小如衣裳，說拋棄便拋棄了。他從背後鉗住張牙舞爪神情猙獰的孫墨，看著季曉山一副淒楚可憐的模樣，終究沒忍心責怪。
    楚河歎口氣：“你又怎麼招惹他了？”
    季曉山平穩住呼吸勉強抬起頭來，眼睜睜地看著楚河微蹙著眉頭，從身後將孫墨攬得死緊；而孫墨雙頰漲得通紅，正深深依偎在了他懷裏。
    季曉山倒抽一口冷氣。
    孫墨那句得意的“我親自實驗過”方才清晰地回蕩在腦海裏，季曉山打了個哆嗦。她踉踉蹌蹌站起身，飛快跑出了門去。
    “沒、沒什麼！楚公子，咱們回見！”
    季曉山像兔子一樣，跑得飛快，眨眼不見了蹤影。
    楚河鬆開手，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他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季曉山的背影，道：“真怪。”
    孫墨喚人抬上來洗浴的器具，在旁一個勁地搓手。孫墨咬牙切齒道：“髒死了，我遲早要殺了這女人！”
    楚河一撩衣擺，坐下來輕啜一口茶，姿態優雅。他淡淡道：“她這點罪狀還不致死。你又何必口是心非，你有愧於她家裏人，日後還要多照顧著她才是。”
    孫墨霎時噤聲。他低頭輕喃一句：“所以我才叫她離你遠點麼。離你太近，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楚河沒有細聽。孫墨撩開袖擺舀起一瓢水來，嘩啦啦直往手臂上澆，藕色光潔的胳膊被搓得通紅。孫墨抬手按了按肩膀，不覺有些吃痛。
    “你方才這麼用力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她。”孫墨斜睨楚河一眼，眉宇間皺成了川字，“嘶，好痛——”
    楚河放下茶盞，抬眸看他，認真道：“一時沒太注意，我給你揉揉？”
    “不必。”孫墨擺擺手，感覺到肩頭處有些紅腫。
    楚河站起身，當真替他揉捏了起來。楚河清朗的眉目裏泛起些笑意，他輕笑一下：“想我們三人幼年時還一塊沐浴戲水呢，你如今倒是忌諱起來了。”
    他一語話落，孫墨憶起楚牧來，心裏有些傷感：“我哪裏會忌諱。可他如今人都不在了……”
    楚河沒再說話，低下頭，手掌不輕不重地揉捏著，纖長優美的睫毛曲卷成了一彎月牙。孫墨總是忍不住挑剔他一下，因此嫌棄道：“輕點，疼，不會做就不要做！”
    楚河慣來耐性甚好，他淡淡道：“又不是第一次了。忍著些，可是要我去取些膏藥來？”
    孫墨被他按摩得神清氣爽。他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不用，就這樣吧，繼續……嗯，挺舒服的……”
    折返回來想要給孫墨道個歉的季曉山，不慎聽到了這番對話，室內是一室清涼的水聲與孫墨的呻吟聲。季曉山隔著門板，捂緊了嘴唇，欲哭無淚。
    “借過。”
    季曉山回過頭，一個端著浴盆與皂莢精油的下人，正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季曉山慌忙讓開身子。
    那下人正要敲門而入，季曉山心裏疑竇頓生，還是忍不住脫口問了她一句。
    季曉山指了指她手裏的皂莢精油，試探道：“呃，大娘。您能不能告訴我一下，這個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啊？”
    正值花信年華的侍女眼皮跳了跳，她抬起那因日夜操勞而生出魚尾紋的眸子，爽快地給了季曉山一個白眼：“這都不知道，沒常識！”
    說罷冷哼一聲，抬手敲了敲門，聲音軟糯得可以掐出了水來。侍女嬌滴滴道：“陛下，有這麼快完事麼，奴家如今可是方便進去？”
    室內接連響起孫墨一高一低的喘息聲，好半晌後，方才聽見孫墨低沉的聲音，隔著門板虛弱無力地傳來。
    “進來吧……哎喲，別這麼用力，說了輕一些了。”
    季曉山終於長了一些常識，她雙頰紅通通地掩麵而去。臨走的時候她想，這個世間不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