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勉強填抱肚子後後匆匆上路，楚河攜著季曉山回家。今日的天氣稍為燥熱，汗珠子沿著季曉山的頸項蜿蜒而下。
    回家的路上照例要經過官道，夜空之下月色映著一片樹林的蒼綠。季曉山經過小樹林的時候，腳步頓了一頓。
    她咬著下嘴唇怔怔地看那樹林，楚河轉頭看她：“怎麼？”
    季曉山想了想，終究沒說什麼。她搖搖頭道：“沒事兒，我們走吧。”
    此時風聲翕動，楚河瞥了眼官道旁的小樹林，挑了挑眉峰，眸光微黯。
    兩個人此刻身無分文，楚河也不再用幻術去換來銀兩，不得已隻得步行。繞過了官道之後，離吳善村還有好大一段距離，季曉山周身是帶著傷的，胸口隱隱作痛。她腳步踉蹌了一下。
    楚河見狀，一把扶住她的身子，將她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季曉山莫名其妙，又見楚河彎下身，托住她的腿窩向上一運力，季曉山整個人趴在了他的背上。
    “來。”楚河沉聲道，“胳膊攬緊了。”
    “……！”
    季曉山情不自禁地喟歎一聲。但她著實倦乏，此刻也顧不上什麼矜持與羞澀。她微微收攏雙臂，頭額穩穩貼在了楚河的背上。
    夢中的奢想似乎被實現了，季曉山將頭埋在他肩窩裏，笑著笑著眼眶卻覺得酸。
    季曉山眼裏猶有熬夜過後的血絲，她有些別扭道：“我身上髒……”
    “無礙。”楚河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你這些天來，身上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季曉山胳膊猛地一把收緊，楚河感覺到了。季曉山想了很久，要開口的話哽在了喉頭。
    她怕被他知道那些羞恥的記憶，季曉山半晌靜默：“什麼都沒發生，沒事兒。”
    楚河沒再說話，他步伐矯健，穩穩托著她走了一道的山路。季曉山被他背在背上，困得眼瞼都難以撐開。
    她自私地想，如果山路能夠長一些，再長一些，被他這般長長久久地背著就好了。季曉山心裏念著念著，當真睡過去了。
    斑駁月影浮動在清池之上，深夜的打更人敲著梆子走過了一遍又一遍。夜入三更，村子裏的燈火漸次熄滅，依稀隻見得幾點豆色，朦朧燃在了不遠處。
    楚河背著季曉山進了村子，回到一開始初來的地方。大門緊緊閉著，他淡聲對季曉山道。
    “到家了。”
    季曉山一搓眼睛，匆忙落下地來，麵上的烏黑遮去了少女的羞色：“楚公子，謝謝了。”
    “我們進去吧，你歇會兒，我去給你煮碗麵條。”
    小院的門被人從裏邊搭上了門栓了，季曉山本想伸手敲門，便聽楚河道：“不必了，你進去後好生歇息著，我回去了。”
    季曉山吃驚，她不知所措地側臉看楚河：“為、為什麼？我們都已經到家了呀。”
    季曉山結結巴巴道：“你、你是不是嫌家裏環境不好？如今時辰太晚，客棧早打烊了，你要去哪兒尋落腳之地？”
    “不，你自己進去便好。”楚河道，“我隻是準備送你到家而已，並不打算進去。”
    季曉山呆呆地看他。
    “將自己照顧好了，莫再像上次那般鬧出事情來。”一語話落，楚河姿態悠然，拂了拂袖子轉身要走。
    季曉山上前拽住他胳膊：“你去哪兒？”
    “雲音閣。”
    季曉山有些自責，勸道：“那老鴇早已和我們翻臉，你竟還要回去？”
    “料理完一些事情就會回來。”楚河回頭看她，一雙薄唇此刻抿了幾分寒意。
    “這些日子，要提防著你平日裏不提防的人。”
    季曉山一怔，絲毫讀不懂他話裏的意思。她愣愣地止住了步伐，眼見楚河越走越遠。
    季曉山凝眸看他身長玉立的背影。她看見他方才托著自己的右掌，分明有著一絲肌肉僵硬的感覺。
    季曉山在楚河身後，問句不覺脫口而出：“楚公子，你的右手是否受了傷？”
    楚河的身影頓了一頓：“沒有。”
    季曉山心裏不安，她想高聲對他道：“你留下來，我為你上藥。”，但她躊躇了好久，卻遲遲不肯開口。
    直至他身影溶進了夜色裏，清淡的聲音伴著夜風飄入季曉山的耳朵。
    楚河最後對她道：“我還會回來。”
    季曉山一下笑了，心裏像是一塊懸著的石頭落了地。她歡快地轉頭回家，卻看見了拉開了房門正笑盈盈看著她的莊妍。
    莊妍的眼睛紅通通的：“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季曉山激動得不知所以，失控地撲進莊妍懷裏：“莊妍！”
    莊妍心疼，像安慰孩子一般輕輕拍著她的背：“乖，回家了，不怕。”
    阿綠在一旁倚著門看著，心內又悲又喜。
    悲的是什麼呢。他轉頭看了看那點早已淡去的背影，麵上情緒分外複雜。
    楚河帶著季曉山走了。這是戚魚櫻許久以後才得知的消息。戚魚櫻要瘋。
    “走了，走了，說走就走了！”
    戚魚櫻將屋內的古董器皿砸得砰砰作響，侍女們在一旁看著，心驚膽跳。
    屋內傳來好一陣器物破裂的聲音，戚魚櫻一手撐著桌沿，一手將白玉雕花的茶盞捏得粉碎。
    碎末沿著她指縫飄散在空氣之中。戚魚櫻麵目猙獰地一抬手，將掌下的檀木桌子劈作了一半。
    “去死！”
    戚魚櫻將佛台上的琉璃觀音舉起來猛然摔在地上。她手掌被指甲劃傷，雙手染血，紅得觸目驚心。
    戚魚櫻抬起頭，雙目赤紅地似要滴出了血來。她手指著侍女們咆哮：“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侍女們蜷著身子，哆嗦著退下。戚魚櫻心內怒火難平，將房裏的器物砸了個遍。
    聲音如同雷響，滿地狼藉。
    戚魚櫻彎身捂著心口，仇恨與妒意早已把她的心腸燒壞。她麵色淒楚又猙獰，喃喃自語。
    “我這般對你，你怎就不能回頭看我一眼……”
    “哈。”房內響起妖異的一聲輕笑，“看你，憑什麼？”
    戚魚櫻驚疑地直起身子，左右顧盼，衝著空氣厲聲道：“你是誰，誰在那裏？！”
    “嗬。”
    黑暗中逐漸浮出一道豔紅的身影來，來人的身姿比之聲音更為妖冶豔美。孫墨麵帶嘲諷地低頭看她，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
    “我來看看是怎樣一個蠢貨，居然妄想俘獲那棺材臉的身心。”
    戚魚櫻變得赤紅的瞳孔倏然一縮，她很快平穩了心神，彎腰跪在地上。
    “魚櫻，見過陛下。”戚魚櫻妖嬈一笑，繼而轉口道，“許久不見，不知哥哥近日可好？”
    “少在那兒亂攀親戚。”孫墨輕嗤一聲，戲謔似地扶著半邊額頭看她。
    孫墨眸光戲謔：“你想要楚河？”
    戚魚櫻跪在地上垂著頭，許久沒有開口。孫墨不耐，猛地一踹她腰身：“說話！”
    戚魚櫻吃痛，不甘地抬起頭來，定定看著孫墨道：“是。”
    “哈哈。”孫墨拍手笑得歡快，眉眼更添幾分妖冶。他掐住戚魚櫻的下巴：“你要他，知道為何遲遲要不到麼？”
    戚魚櫻呼吸窒住了，孫墨手掌的溫度涼得寒意滲骨。戚魚櫻咬牙道：“不知！”
    孫墨不屑地放開手，他看著戚魚櫻嘲諷地笑：“因為你做得還不夠狠。”
    戚魚櫻似有了幾分覺悟，她死死盯著那魅惑絕美的男人看。戚魚櫻突然雙手相握，朝孫墨彎身做了一個揖。
    戚魚櫻激動地聲音顫抖：“哥哥可是要助我？！”
    “助，為何不助？”
    孫墨抬著下巴，眉目精致而妖冶。他笑得肆意張揚。
    “那我們就來一次，不做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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