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山惶誠惶恐地看著屋子裏濃妝豔抹的女人，手中的水瓢一滑，“叭唧”一聲跌井裏去了。一旁的阿綠放下水桶低聲道：“那是雲音閣的老鴇。”
    季曉山有些恐慌：“阿綠你快出去躲躲，楚公子落在了她手上還不算，說不準她是來逮你的！”
    阿綠搖搖頭沒有動作。老鴇一臉陰笑著朝她走來，季曉山趕忙抓緊了阿綠的手掌。阿綠一愣，見季曉山一臉慌張又緊戒的模樣，一雙黝黑靈動的眼珠瞪得老大。他低頭笑笑，反握住了季曉山的手。
    老鴇臉上的褶子一抖一抖地：“季姑娘，這會你可有福氣了。”
    季曉山暗暗退後一步，示意阿綠趕緊跑。老鴇攔住她：“你跑什麼呀，你這是要去哪啊？”
    “別不識抬舉。”老鴇翻了個白眼，“我這是接你去雲音閣的，咱家戚花魁替楚公子把錢墊上了，邀你去雲音閣常住。”
    季曉山懵懂，她不知所措地指了指阿綠又指了指自己：“我？去雲音閣常住？”
    老鴇輕嗤一聲，轉身就走：“不去拉倒。”
    “等等！”季曉山上前兩步拽住她，有些羞赧地咬了咬嘴唇，“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楚公子，在你們那兒過得怎麼樣了？”
    老鴇一聽這事兒有點窩火：“他好得很呐，剛去那兒就把七爺給逼瘋了。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季曉山沉吟了一會兒，轉頭對阿綠道：“我想去看一看他。替我告訴莊妍一聲。”
    說罷，她隻身躥進了廚房裏，撈起一壘糍粑來直往懷裏塞。季曉山朝阿綠揮了揮手，笑得很燦爛：“也不知楚公子在那兒過得好是不好，他平日裏最愛吃這個，我給他捎一些過去。”
    “再見，阿綠。”
    身形頎長的男子點了點頭，眼見她一臉雀躍地隨老鴇跨出了門去，漸行漸遠。他望著她漸漸遠走模糊的背影，神色十分複雜。
    他一直看著她直到看不見了為止。阿綠上前掩上房門，背脊無力地靠在門板上，一雙俊美的眼裏添了一絲憂傷的神色。
    老鴇帶著季曉山走到楚河居住的院子前，大門緊緊閉著，幽深不聞鳥語。老鴇將季曉山往門前一扔，也不顧些什麼，徑直就走了。
    季曉山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本想伸手敲敲門。剛伸手，想起楚河那雙幽邃淡漠的眼，她的勇氣一下又焉了回去。
    說不準這個時辰，楚公子正在午休小憩呢，敲門怕是要驚擾了他。季曉山等了好久，最後咬咬牙，她決定運用一些老伎倆：從牆頭上攀過去！
    她琢磨著撩起了袖擺來，沿著院子邊上轉悠了幾回，好歹發現牆麵上懸著一根垂下來的青藤。
    季曉山墊高了腳拉了拉那青藤，青藤有一半孩童手臂般粗細，多少也算牢固。季曉山想了想，兩隻手拽緊了藤蔓，胳膊肘運力，一點兒一點兒吃力地吊了上去。
    “喝……”
    季曉山一隻手夠著了牆壁，上身匍匐趴在了牆頭上。她氣喘籲籲地抬起眼，恰巧撞見了楚河幽幽臥在軟椅中的摸樣。
    白衣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擱在膝頭的書卷上，側臉清雅，眼臉微垂，睫毛似是羽扇般纖長。他看起來像是乏了，果真如季曉山所想的，在軟椅上幽幽小憩。
    便是連睡覺都有一番謫仙氣質呢。季曉山咽了口唾沫胡思亂想，竟不自覺地羞紅了臉。
    她搖了搖頭，想要趕緊從牆頭上攀過去。再抬眼時，卻看見一名粉色衣裳的女子，攬緊了一襲軟綿綿的薄被，動作輕柔地替楚河蓋上。
    季曉山依稀見得那女子的側臉，輪廓精致膚如凝脂，她正小心翼翼地替楚河掩緊了薄被。而軟椅上的男子眼臉似是動了動，卻沒有拒絕。
    “……”季曉山隻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她攀在牆頭上看他們兩人溫馨繾綣的姿態，自己卻像是一個不知羞恥的偷窺者。
    季曉山咬了咬下嘴唇，眼神變得黯淡。她本想順著青藤攀下地去，但雙手觸著滿手的泥巴，一時間慣性太大，她竟直接從牆頭上滾了下去。
    “啊！”季曉山驚叫一聲，便是這短短的一瞬，原本悠閑小憩的男人倏然睜開了眼。
    季曉山心裏“咯噔”一下：媽呀這次又失態了，屁股這一次準得裂成七瓣。下一個瞬間，待她反應過來時，隻覺得身子空落落的。
    不是就這麼一下摔死了吧？季曉山暗暗叫苦，再度張開眸子時，卻對上了楚河淡漠絕美的一張臉。
    這是楚河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淡淡道：“季曉山。”
    “啊？”季曉山愣愣，一顆心在胸腔內如春雷砰砰作響。她被橫抱在了楚河懷裏，男子的雙手牢牢攬著她的肩膀與腿窩。
    季曉山臉紅得要把雞蛋煎熟了，她慌忙掙開了楚河落下地來，快要把頭埋到了地縫裏去：“謝謝……”
    楚河沒說話，一旁有女子在輕笑。
    “嗬。”粉色衣裳的女子笑道，“原來你就是楚公子執意接回的姑娘啊。”
    季曉山想起方才看到的場麵，不自在地抬起頭看她。女子笑容和煦，她柔聲道：“我是戚魚櫻，敢問姑娘芳名？”
    這姑娘生得好俏麗，楚公子又是絕等的俊美，這兩人站在一起，可謂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季曉山嘴裏莫名有些苦澀，她輕聲道：“嗯，我叫季曉山。”
    戚魚櫻儀態大方地抬起她的手，抽出手絹來小心擦拭著她手心的泥巴。戚魚櫻親切道：“曉山姑娘，初來乍到地你恐怕會不習慣，日後還要在這兒常住呢，我便帶你去先行洗漱一番吧。”
    季曉山低頭，不敢對上楚河的眼，她神情訥訥：“好啊……”
    楚河鼻子嗅了嗅眉峰一挑，突然冷聲道：“等一等。”
    季曉山身子僵直了站住了腳。楚河神情淡漠，伸手直朝她胸口探去。
    戚魚櫻見狀一驚，季曉山的瞳孔驀然睜大。
    他漂亮的一隻手撩起她的衣裳來，冰涼的指腹隔著褻衣輕輕掠過她的肌膚。季曉山心神一顫。
    “你幹嘛呀？！”季曉山瞪大了眼睛捂住胸膛，神情悲憤，“楚河，我沒看出來你竟然是這種人！”
    戚魚櫻見她敢直呼楚河的名諱，臉都嚇白了。楚河抬手舉起一壘香噴噴的糍粑來，麵無表情。
    “敢藏私？！”
    季曉山倒抽一口涼氣，她摸了摸後腦勺，嘿嘿傻笑：“呃，這本來就是給你帶來的，被你提前發現了……嗯，不好意思啊……”
    楚河冰涼的眼波看得她直打抖，氣氛一時繃得很緊。季曉山撐不住最後隻想給他跪了，最後聽見楚河幽幽道：“還有嗎？”
    季曉山把頭搖得跟篩子似的：“沒有啊沒有啊絕對沒有了！”
    “好。”楚河點點頭，眸光好歹柔和了一點，“你隨她去罷，她會安頓好你的衣食起居。”
    季曉山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幻想了一下他眼神的意思：嗯，好乖。這次表現得不錯下次繼續哦。於是季曉山心神又蕩漾了，待她回過神來時，楚河早已轉身走遠了。
    楚河背對著她叮囑戚魚櫻：“照顧好她，莫再讓她如今日一般受傷。”
    戚魚櫻淺笑著躬身領命，領著季曉山往院外走。季曉山不明所以，心裏卻感到莫名的溫暖與滿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