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有這短短的一霎，洛甄瞬間醒過神來。楚河再一次消失不見，洛甄愣愣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一道冷汗悄悄淌下他的額頭。
    這男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洛甄左右尋不著楚河的痕跡，他窩火又有些懼怕，出了門就去找老鴇，尋思著要狠狠給雲音閣一番教訓。
    洛臻心裏頭怨恨，出了門自然是找老鴇算賬。平日裏囂張得意的老女人落在了他手上，身體抖得跟糠篩似的。
    洛臻窩坐在椅子上，一眾彪形大漢將雲音閣團團圍了個嚴實。洛臻摩梭了一下手指上的大金環，皮笑肉不笑：“我也不是第一日光顧你這兒了，我什麼性子你也清楚。如今我找不著人，伺候不周到的罪過自然得算在你頭上。”
    老鴇臉都嚇成了白紙，跪在地上連連求饒：“七爺饒命，七爺饒命！”
    “嘖，該賞你個什麼刑罰為好呢？”洛臻心裏頭憋了一口氣，他陰側側笑道，“那就賞你個五馬分屍吧。”
    老鴇淒厲大叫，身後的大漢拽住她雙腿往門外拖，她絕望掙紮，染滿了鮮血的雙手將地麵摳出一片蜿蜒的血跡。
    洛臻窩在椅子裏臉色很陰沉，心情卻好歹暢快了些。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金環，招手示意道。
    “去，找些更漂亮的男人來。”
    往後大半年裏雲音閣受了重挫，洛臻的日子卻一日比一日過得活色生香。眾人暗地裏私語道：不愧是洛縣令家的兒子，夠狠夠毒！
    洛臻尤其中意別人說他歹毒。無毒不丈夫嘛，洛臻摟著被綁住雙手的少年哈哈大笑，少年遍體鱗傷，神情痛楚——又是一個為官宦之弟殘害的孩子。
    如此便是日日逍遙。再十年後寒冬臘月，大雪紛飛之際，洛氏一族因殺害百姓，賄賂官員，盜取皇族珠寶——數罪並罰，被判滿門抄斬。
    洛臻被綁住了手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夏公公，您大人有大量，尋個空子將我放了出去，日後自然少不了您的好處！”
    前方太監模樣的男人高抬起下巴：“你家都被搬空了，能在你身上落得個什麼好？省省吧，乖乖待在這兒等死，我還能賞你口飯吃。”
    洛臻又絕望又憤怒，臉色一沉，高聲道：“夏狗子，我平日裏少不了給你好處，你他媽也夠狼心狗肺，如今竟也不肯拉我一把！”
    姓夏的太監被觸中了逆鱗，自然是勃然大怒。他上前賞了洛甄一耳刮子，嗓子拔得老高。
    “將這狂妄之徒拉出去，”他尖叫道，“賞他個五馬分屍！“
    天地間下起鵝毛大雪，冰涼的鎖鏈扣在洛甄的手腕與腳踝上，洛甄仰臥在雪地上，聽得一陣蒼涼的馬聲。
    士兵將鎖鏈套在了他頸項上，洛甄閉上眼。
    士兵手裏鞭子一抽，馬匹開始朝四處狂奔，撕裂的劇痛來臨那一霎，洛甄仰天長嘯。
    “作孽啊——”
    雪落得更大了，天地間一片蒼茫。洛七爺狂傲，是從來不信鬼神之事的，他倉倉皇皇地睜開眼時，眼前卻還是舊時的景致。
    他發瘋似的摸索著自己的身子，他狂喜地發現，自己還是活著的。
    洛甄跪在地上，掩麵而泣。他瘋了一般佝僂了幾步，對著楚河的背影連連磕頭，將額頭給磕破了，血流如注。
    楚河背對著他，洛甄看不清他神情，那聲音依舊清冷。
    楚河道：“我不過是做了個幻境，讓你看看自己十年後的光景。”
    洛甄嗓子啞了發不出聲，他用頭顱瘋狂地砸著地麵。
    “世人多愚鈍。”楚河微微側過臉來，“你去罷。”
    洛甄長跪了一會兒，起身深深鞠了個躬，血流滿麵地跑了出去。片刻後，外邊的老鴇姑娘們開始尖叫，雲音閣內一片混亂。
    楚河兀自看著窗外風景，不覺有些乏味。他抬手撫了撫額頭，眼臉微垂。
    世人求什麼呢，無謂是錢權財色，名利雙收，到頭來終究也是魂歸黃土，又能有個什麼意思？楚河百般無賴地將手擱在窗沿上，眸光幽邃。
    做神仙其實也不過如此罷？楚河抿緊了薄唇，轉過身走出門去，去找些吃的。
    吃叉燒還是吃糍粑呢？楚河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黃昏時的清風盈滿了衣袖。
    時值盛夏七月，蟲鳴聲四起，枝頭的芍藥也是開得濃烈。清池裏的盈盈水波襯著十裏芙蕖，天際微雲攏著綿延青山。今日微風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