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塵事前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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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靜的宮殿總是帶著一股不可逾越威嚴,位於西苑的愚龍殿是都主私會臣子的偏殿,先祖設立之初就立下旨意,愚龍殿內不分君臣、不談政事,在愚龍殿內任何人皆可盡訴心中,哪怕是在這將都主罵得個狗血淋頭,都屬無罪。這是一個能讓人暢所欲言的地方,可如今,就在這愚龍殿之內,三位大臣伴在諾塔王身旁,卻都是眉頭緊鎖,滿是無法言語出口的困擾和擔憂。
    其中一位大臣終於是無法按捺心中之事,脫口而出:「都主,此事關顧日後皇室血脈的正統,您怎能如此兒戲,如此讓都主之位落入外人之手,恐怕,難以……」另外一位大臣緊張兮兮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似乎是在警示,他的話語已經觸碰底線。這三位大臣,其一是宮內侍衛統領張狩,其二是人稱藥醫大人的雲遊藥仙顧崇,其三便是顧崇首徒,任職太醫的衛瑒厲。
    諾塔王眉頭稍皺,吐出的話並無怒氣:「這都城非我一人所有,隻要城民一心,安居樂業,皇室血脈是否正統,又有何關係。」說到這,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氣。又一次的歎氣,緩聲道:「隻要城民安樂,孤別無他求。」
    「都主,此事一出,怕是……會惹人非議。」顧崇上前一步,低聲提示。
    張狩順勢插言道:「再加上,如今外亂未除,據報,楊定嚴那叛賊已在關外練了數千精兵,難保哪天就會……」一個手勢按住了他的話,剩下的字隻好死死的吞回肚子裏去。
    「都主如今還未至強仕之年,傳位之事實乃言之過早,加上都主您體格健朗,……」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
    張狩和顧崇先後被斷了話頭,再說下去怕是會惹都主心中記恨,隻好行禮退去:「是。」
    三人退去,隻餘諾塔王一人,又是一聲長歎。幻穀都之王,世代相傳,皆由首子繼位已過千年,到了這一代,竟隻餘下諾塔王一人,如今怕是再也難以繼續傳承下去了。想到這,他的淚再一次讓視線變得模糊,並非怨恨上天造就的一個不完整的他,而是獨自哀歎著無法讓心愛之人得到幸福的恐懼。
    五天以後,都城的大道上,傳來喜慶的樂聲。都城內外無不紛紛議論著什麼,細細一聽,乃是那皇室中一等一等的大事。
    「都主是要迎娶第四個妃子嗎?哪家姑娘得此榮幸啊?」
    「去去去,不是都主娶妃,而是過魍,過長老要與迎妃成親。」
    「什麼?迎妃?那過魍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雖說他與都主是拜把的兄弟,想不到竟如此囂張,連都主的愛妃他也敢搶。」
    「你可別亂說,這可是都主下旨賜的婚。難道你不知道?」
    「唉?這還真是天下奇聞咯。」
    禮樂隊伍在繁雜喧鬧的城中大街巡過,接受著城民的祝福,過魍身披大紅禮服騎著一匹毛發漆黑四蹄踏雪的寶馬走在隊伍的前麵,虛偽的笑臉之下,隱約藏的滿是不屑與怨恨。他與諾塔王是一同長大的結拜兄弟,因為那世襲的身份,他不得不放棄青梅竹馬的迎兒。原本以為,成為迎妃以後她能幸福,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今天的這場如此尷尬的婚禮,會有如今這個不倫不類受人議論的身份。
    新人緩緩地步入皇宮大殿,殿內已是布置得一片喜慶,大紅的花球和雙喜掛飾,走道上更是堆滿了臣民進貢而來的賀禮,不管何處都彰顯著這次大婚的隆重。諾塔王立於大殿中央,同是穿著一身喜慶的大紅,臉上掛著欣喜,注視著結拜兄弟過魍與愛妃迎兒緩緩步入。
    第二年春,迎妃與過魍誕下一子,取名為過天峰。
    如今,這種尷尬的幸福過魍早已接受,有了自己的家庭與所愛之人同住一室,本就不該再有任何怨恨與不滿。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在同年次月,一道旨意讓他再次淪為笑柄。親兒過天峰,被封為幻穀都的大皇子,賜了一座位於宮內的大宅,更命過魍跟著妻兒一同都搬到宮裏居住。過天峰享的是皇子的待遇,侍婢成群侍奉著,迎妃雖是與過魍同住,睡著同一張床,可在這皇宮之內,一張無型無息的隔膜已是讓他們兩人的心,再也不敢擁抱。
    這樣旨意似乎隱約表達著什麼,在城民紛紛猜測的同時,過魍的尷尬身份再度成為了幻穀都中茶餘飯後的話題。甚有人說,都主諾塔王無法生育之事早已傳遍,將妃子下嫁於他也不過是為了讓他替皇室傳宗接代罷了。說得好聽的,就是與皇室結親親上加親,說不好聽的,就是淪為皇室的種臣,出賣肉體。
    此番話題一出,城內更是鬧的沸沸揚揚,褒貶各異。試問,身為男人,又有誰能夠受得了如此屈辱。聽著這些閑言碎語,過魍能做的也隻是沉默,或者說是默認。
    三個月後,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過魍早居的過家大宅。
    「宮裏什麼都比這好,你何不把這些花花草草都搬進去,也就不必自己來打理了。」楊定嚴從瓦頂躍下,在院裏的長椅上翹腿而坐。
    「哼!叛賊?還敢隻身回來?你就不怕,我取下你的項上人頭?」
    「喲喲喲,過長老好大的火氣呀。」
    「若想身首異處,你就盡管在這待著。哼。」過魍放下手中為花草澆水的木勺子,甩袖離開。
    楊定嚴顯得更得意了,嗬嗬笑了兩下:「那些不好聽的傳聞啊,可是從這一直傳到關外呢,我是特意回來關心你的,你就這麼不領情嗎?」
    過魍沒有理會。
    「喂,大哥,小弟我可是為你抱不平呢?那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呀,他一個無能的諾塔王,占了你的妻子,如今還要霸占你的兒子呢?你就這樣?嗬~我認識的大哥,可不是這般軟弱之人啊?嗯?」
    過魍終於停下了腳步「你想說什麼,就不要再拐彎抹角了。」
    楊定嚴嗬嗬笑著,伸手搭了搭過魍的肩膀:「與我合作,別說是妻兒,將來,你就是這的都主,怎樣?」
    「你這等財狼虎豹,會毫無所圖?」
    「哈哈哈哈哈哈,本來確實想去坐一下那高高在上的都主之位,嘿嘿嘿嘿。」楊定嚴笑著,「不過嘛,好處總不能全給我一個人拿走,對不對?」
    「你想要什麼?」過魍心中存有萬般屈辱,竟是起了謀反之心。
    楊定嚴依然笑著,笑得甚有含義:「等你坐上那都主之位,我隻要詭凝功的秘籍,你給得起。」
    這楊定嚴為人心狠手辣,一不為名二不圖利,他隻要一句「我喜歡」就可以隨意搶奪,一句「本爺開心」就能將人一家二十餘口殺個雞犬不留。這次想要得到詭凝功秘籍,估計不會隻是因為喜歡,當年判他謀反之罪將他驅逐至大漠受盡了苦頭,他是個記仇之人,又怎會不報複這幻穀都。
    身為諾塔王最信任的兄弟,過魍當然是知道這詭凝功的重要,幻穀都經曆幾千年的興衰,靠的就是這門代代相傳的武功秘籍,雖是被稱為武功秘籍,其實其內所載的也不盡是武功招式,幻穀都曆代君王代代相傳,皆能譜寫這詭凝功,所以更多的會是用兵之法、治國之道。詭凝功秘籍自祖輩始就被分為四個部分,分別由諾、過、段、衛四大家族保管、撰寫,並流傳下來。傳到這一代,衛氏和過氏的那一部分也已歸在諾塔王手裏,而如今也隻剩下諾塔王都主和段老將軍父子識得這詭凝功中的所有武功了。
    「你要學詭凝功?」
    「嘿嘿嘿嘿,我知道,你也會這詭凝功,可惜,就算煉至化境也隻是其中的冰山一角,我要的是完整秘籍。」楊定嚴的笑讓人渾身發毛,「我不著急,等你坐上了都主之位,我會提醒你的。」
    過魍還真低估了楊定嚴的貪,心底暗自盤算:「如今完全學會了這詭凝功之人隻有三個,都主諾塔王,段老將軍段世平和他的小兒子段榮,如今手裏有這秘籍的,也就隻有他們了,無論是誰都無法以武力奪之。如今諾塔王已是絕後之人,段世平也在一次動亂中成了瘸子,要想將之傳承,怕是隻能依靠那入世未深的段榮少主了。與其讓詭凝功都落在段氏手中,何不趁此機會一並奪來,讓它在自個過氏之人手裏傳承。至於這楊賊,自然是有收拾他的辦法……」
    「好,我與你合作,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過魍深吸了一口氣:「待我坐上這都主之位?你楊氏後人必須替我幻穀都守城千年。」
    「好哇!嗬……一言為定。」
    第四月,叛賊楊定嚴率軍突擊幻穀都,正是過魍協同妻兒回到過家祠堂祭拜祖先之時,雖是小打小鬧了一番,可就在楊定嚴大軍撤退之後,迎妃與大皇子被劫遇害之事,讓城內變得人心惶惶,議聲更甚。頂著「痛失妻兒」的傷感,過魍在諾塔王麵前演足了戲,他私通楊定嚴的傳聞也就沒人敢再說什麼了。之後他更告病離宮,終日躲在城中的過家大宅,連續八個月不曾出門。
    而諾塔王也是深受打擊,脾氣變得時好時壞。有時與妃妾飲酒作樂通宵達旦,有時獨自鎖在屋裏放聲嚎哭,不管誰都勸不了拉不住。幻穀都陷入一片蒼涼,城民害怕著賊君會趁此都主大病前來掠地,短短數天,幻穀都變成死寂一片,大街的小攤不擺了,迎客的茶樓飯館也關門大吉,城民躲在家中不願出門,農戶也不再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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