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發覺身旁的人類氣息有些變化，瞥了一眼過去便輕易地看出他身上正在沉澱著某些東西，不過這點進步對比起它，對比起它見過的其它人，實在太微不足道。
    宇方孤城還住在齊家中，他好像隻是單純的借住，除了頭幾天，完全沒有和齊觀會過麵。
    齊觀頗有些出神地望著一張藍底信紙，底下藍色的龍形印記說明這封信這是出自於八大貴族之的兩大支柱之一上官家。
    並不是所有信件都會蓋上藍色的龍形印記，這是要有些條件下才能夠使用的徽章，封底用的是同樣的印記，代表這是一封重要的信件，需以最快的速度送達。
    ——十五天前，徐家徐子情以疾風之速趕往列州方向，已確認徐家徐子情目的地為列州七府斜陽城。
    這個時候，徐子情怎麼會過來，還是以趕路的速度……
    他可以讓上官家代他探聽徐子情和葉冶的消息，徐子情又怎麼不可以聘用上官家或東方家呢？這兩個家族，隻有付出一定條件，是能夠跨越地域距離在最短的時間傳遞消息，徐子情一定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才會趕過來。
    而說起他這裏最近有什麼大消息，大概也就隻有三少借住的消息了吧。
    齊觀能夠理解，在徐子情的心中，八大貴族這中存在著多少明爭暗鬥，會這麼緊張，大概是不想他變成八家貴族急著的飛蛾。
    沒有什麼比多年不見，彼此之中還存在著不小誤會的朋友在發覺自己有危險的時候就算遠隔數萬裏也日夜奔馳趕來的消息更讓他開心了。
    隻是。
    他的命劫將至，徐子情這個時候來，他有些不安。
    ……
    “你的朋友不會有事。”昔年忽然開口說道。
    有些訝異，但視線看到桌案的信紙，即明白狐狸是從信紙得知了一些消息。
    “你們命運相連，我能從你的命運中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很好，這趟路程不僅是因為你，也是因為他自身有些機緣會在這條路上，你不要插手，錯過機緣的後果不是你承擔得起的。”
    “我明白。”
    機緣嗎？
    ……
    長相妖邪的男子翻身下馬，修長手指搭在門環上，悶悶的敲擊聲叫門內的管事很是驚訝
    他們這是黑道世家的府坻，不出那些達官貴人，幾年不來都沒人來拜訪，前陣子就來了個身份是十分貴重的八家直係，現在還在第二院坻住著，才隔幾天又有人來拜訪？
    “請問……”
    沉重的開門聲並外院管事的招呼聲都消失了。
    這張妖魔化臉……
    男子倒也不惱，反而勾著紅唇笑道。
    “很好看？”
    管事直接就打了個哆嗦，就像傳說中的那樣，蛇一樣冰冷的殺意瞬間傳透了整個身體，仿佛被定住一樣完全不能動彈隻能任之宰割。
    “哼！”他冷哼了一聲，卻是體貼地後退了一步，身上氣勢也收了一些。
    “小的立刻就去通報，您請稍等！”
    匆忙丟下一句話，管事就像剛進府的小廝一樣步履淩亂地跑去。
    至於門……
    徐子情一直覺得，名聲大，無論好壞都是挺有用的，尤其是還有一張標誌性的臉的時候，就比如剛才，他連名諱都不用報，那外門管事就知道自個兒是誰自行去通知了。
    知道他是誰，這門自然是不敢關的。
    忽然想起多年前到齊家的時候，外門管事都是將他們請到客廳去等的，再對比現在的情況，心下便有些不舒服起來了。
    “徐子情”
    陌生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徐子情有些恍然地看過去。
    之所以陌生，是因為過去許多年他都不曾聽過齊觀開口說話。
    之所以恍然，是因為親眼看到齊觀分開七年之後發生的許多變化。
    七年可以改變了許多事情，比如他就成了江湖上聞而避之的鬼魅，而齊觀冷心無情的本質也北方傳開。
    齊觀的音容沒有多大變化，畢竟七年前他已經有十六歲了，隻是七年的閱曆到底讓他沉穩了些，曾經隻有無盡漠然的目光此時竟可以看到幾分溫和，唯獨那張毫無表情的麵龐與過去一模一樣。
    “齊觀，我終於來見你了。”
    我終於能夠正視七年前那件事，所以我來見你了。
    徐子情沒有說出口的話，齊觀也想到了，他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心知徐子情現在的狀態還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斟酌半晌決定先聽聽他怎麼說。
    “進去說。”
    七年，齊觀曾經如同遊魂一樣活著，沒有感情，也不關心身邊任何事物，現在執掌一個世家，現在站在他的麵前。
    到底是因為閱曆才改變的，還是因為七年前那件事對他的刺激太大？
    而齊觀，他沉默著帶著徐子情走向書房。
    ——不在，狐狸、昔年不在這裏。
    當他聽了管事的回報離開房間時，他還在這裏，這一會兒的功夫……是不想見徐子情刻意避開了嗎？
    齊觀將投向桌案的視線收了回來，大約齊觀的態度太自然，徐子情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他挑了一張中間椅子款款落座的時候，齊觀忽然覺得他眼前有朵鮮豔的紅花石蒜盛開。
    紅花石蒜……
    齊觀略略愕然。
    江湖傳言，還有幾分能信的。
    開在地獄之路上的花和從地獄歸來的人，無論樣貌還是意義都非常貼切。
    還好，徐子情氣勢相當強硬，沒有人能把他和女子聯想在一起。
    大概是齊觀沒有表情的臉太有欺騙性，即使他在心裏已經將徐子情評判了一番，麵上依然表現出什麼。
    他走到徐子情對麵坐下，徐子情見他坐定，抱著晚說不如早說的念頭，壓下了心中那幾絲倉惶不安。
    “我一直不能夠接受當年刺傷葉冶的事實。”徐子情開門見山，“所以這七年裏，不敢聯係你更不敢聯係葉冶。”
    葉冶黯然離去的背影像烙印一樣深深刻在腦海裏。
    那年，徐子情事先和齊觀商量過要給葉冶一個意料之外的敗局，齊觀像往常一樣旁觀，等到徐子情牽製住葉冶的，徐子情會喊他動手，這個時候葉冶的後背沒有一點防備，齊觀隻要靠近葉冶再拿劍抵著葉冶就能夠結束僵局，可是，這個連出鞘都不用的動作齊觀卻將那支鋒利的劍拔了出來，鋒利的劍尖抵著葉冶的後背，葉冶明顯沒想到他們會來這一下，後背都僵直了起來，徐子情才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齊觀就已經將手中的劍慢慢推入葉冶的身體最後穿破他的胸膛。
    無論如何，徐子情都無法解釋齊觀刺下的那一劍，仔細回想起來，從整件事情開始就不對勁了。
    齊觀從不關心任何東西，或者說他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一樣，對身旁的事物毫不關心，他是個真正的天才，沒有啟蒙過，他識字，他讀得懂書籍，他會寫文章，他精通數種字體，就連武術他沒有練過，步法，身形，力道都十分準確，好像他還沒有出生就會東西，好像他生出來就會這些東西，因為太過驚人，他們才會選擇封閉了具體的消息，不然就算是天才這兩個字都難保齊觀不被當成異端。
    七歲上臨泉寺，九年相處，齊觀甚至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他總是在一旁，不看著，也不聽著，從來不會主動參與，可對於強硬的要求，對於反複被請求的事情，他還是有些回應的，當初找他幫忙確實花費了他許多功夫，他仿佛才聽到了一樣點點頭。
    他以為這是和以往一樣被他們磨得沒有辦法了才同意，可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沒有辦法？否則又怎麼解釋，齊觀的那一劍，他拔出劍鞘，這本該讓他警覺起來了，可畢竟相處了九年他相信他，何況齊觀的神色一如既往，根本沒有即將要做出多麼驚人事跡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