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回憶--林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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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紫月,這個名字真的是很常出現。從我入學的第一天起,就會每天聽到她的聲音,父親說讓我送她回家,還說讓我好好照顧她,於是,這個女孩便成了我的一項使命,沒有讓人討厭的責任,隻有沒辦法看著她受欺負的心情。
高一那一年,當我回到座位,習慣性的翻開書的時候,看到了一張折的很工整的小紙條。又是紙條嗎?我習以為常的想著,紫月總會替別人轉交一些紙條,有時我真的很氣惱,她怎麼就能那麼沒心沒肺的幫別的女生轉達心意,難道,一點都不吃醋嗎?
打開紙條,我習慣性的看向落款。每次的紙條都是我親自解決的,她這個人不會拒絕人,若是要她回複,她一定一個頭兩個大。
紫月。看到這個落款,我一時間怔愣,看著落款的目光竟然不敢向上看。或許,這張紙條是我期待已久的,但是,如果不是,實在是一個殘忍的玩笑。
目光一寸一寸的向上移,我看到了她清秀的字跡----我喜歡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句話,也不知道說了要幹什麼。但是,請你接受。
我怔愣的看著這張紙條,一時間百感交集,她一向對這方麵很遲鈍,我以為,她應該是很討厭的,但是,現在。
我望向她的方向,意料之外,她也在看著我,並且在和我對視的一瞬,臉頰通紅。
這個動作,我很習慣做,上課的時候會習慣性的望向她的方向,看看她有沒有認真學習,或者,看著她咬著筆頭認真做題的樣子,但是,現在卻不知道該如何收回。
決不能讓她來告白!滿腦子想到的都是這句話。我們的關係,應該由我來確定,讓她做那個落在下風的人,我不想,也,不舍。
我將手中的紙條撕碎放在手心,衝著她的方向輕輕吹散。一時間,她的臉色慘白,猛然轉過頭去。
這個丫頭,不會是誤會了吧。我怔然的望著她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粉筆在黑板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周圍有幾個酣睡的同學被驚醒,直起身子,我的目光卻仍舊定在她身上。
她僵直著身子,死死的望著黑板,攥著筆的手幾乎發白,一動不動。她一定沒有在專心聽講!她呆望著黑板,而我,就這樣呆望著她,心裏期盼著下課的鈴聲早些來臨,這樣我就可以衝到她麵前,讓她那顆受傷的小心靈重新複活,她現在,一定很傷心吧。
下課鈴聲驀然響起,我迅速收拾好書包,起身,卻發現她的座椅早已經空了。這丫頭居然躲著我!我拎起書包,衝出教室。循著我們每天一起回家的路,我遠遠的看到了她,垂著頭毫無生氣的她,這個時候,卻居然笑了出來,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著實讓我很開心。
我平複了一下因為跑動而劇烈起伏的心跳,快步走到她身後,跳了一件她最不喜歡做的事情---拍了她的頭。
“想什麼呢?”我垂著頭,淡淡的問她。是的,淡淡的問她,即使心跳已經有些不按節奏,但是我不喜歡被任何人看出我的情緒。
她回頭,在看到我的一顆,臉色頓時紅成一片,慌亂的眼神在我左右跳來跳去,最後緊緊的抿了唇,垂下頭。
這個丫頭,逃避的時候就會這樣,難道低下頭我就會消失了嗎?我略一思索,細細的想著該怎麼跟她措辭。
“今天那個紙條……”
“那張紙條不是我寫的!”她打斷我的話,語速極快的說道,然後一雙眼死死的盯著我,一副真誠的樣子。
這句話,讓我心裏一跳。難道不是?這個想法幾乎讓我有些害怕。我細細的盯著她,看到她緊緊的盯著我,心裏才有些坦然,她撒謊的時候就喜歡這樣,以為這樣就會讓別人都相信她。但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有些忐忑,略一挑眉,我試探的說道:“恩,我也這麼想,寫的字那麼差肯定不是你。
是的,我認識她的字,卻在這個時候不是這麼的篤定了,生怕這一次的看錯,會讓自己做出一個錯誤的決定。如果她不喜歡,那麼我一直堅守的她身邊的位置會不會從此有了距離。
她有些氣餒的眼神,一下子讓我有了希望。
她瞪著我,明顯後知後覺的感覺到我在揶揄她:“我的字可比你好……那麼…一丁丁……”
她有些底氣不足的放低聲音,垂下頭。
世界好像一下子明亮了起來,我有些欣喜的望著她:“那麼,承認是你寫的了?”
她垂下頭,用腳尖不安的蹭著地麵,低低的反駁道:“是,不過……那是玩笑。”
不要再這樣玩我了!我幾乎有些抓狂,按捺著內心的掙紮,請點了她的頭:“林紫月,要敢作敢當。”
“是是是,我就是喜歡你,怎麼樣!”她忽然有些惱怒的衝我吼道,一副被我欺負了的模樣。
我有些無奈,讓我內心這麼沉浮的人是誰,現在還敢裝作可憐的模樣,但是,心裏卻是一片明朗。
我攤攤手,難得的沒有掩飾住自己的內心,頗帶寵溺的看著她:“我當然不能怎麼樣。”
“算了,我知道了。”她低下頭,驢唇不對馬嘴的答道。
這丫頭,真是讓人費心。
“知道什麼?”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
“程駿宇,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用撕了那張紙條啊。我們怎麼說也是十年的朋友,你就不能給我留點自尊嗎?”她垂著頭,聲音越來越低,已經有些帶哭音,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她的話我已經無暇在聽,注意力完全被她落在我手上的淚分散。
“你,怎麼哭了?”我有些手忙腳亂的問道
想去幫她擦眼淚,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以什麼身份。
“喂,你,別哭了。”最終,隻是輕扯了她的衣袖。
誰知,這個動作沒有讓她停止哭泣,卻引發她放聲大哭。
“你總是欺負我,程駿宇,你為什麼總是欺負我。不論是學習還是其他,你總是喜歡超過我,現在還欺負我,我討厭你。”她驀地蹲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我卻束手無策,她的哭聲弄得我的心很亂,自負鎮定的自己,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來安慰她。
我的手僵在她背後一寸的地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她,畢竟這個動作,我還沒有資格。
她的哭聲牽扯著我的心,我心一橫,手輕輕放在她的背上。她的身子一僵,有些驚詫的看向我。我的手同樣一驚,不知道她這個眼神代表這什麼,是討厭嗎?
她吃驚的瞪著我,淚水卻還在掉,我的手有些僵硬的離開,卻又有些不甘,如同我第一次牽她的手時一樣,手心裏全是汗,嗓子有些發幹。我試探的重新放在她背上,她的注意力去似乎已經轉移到別的地方。我微微安下心,一下一下的輕撫著她的背,淡淡道:“如果你想做第一,下一次我讓給你。”
“我才不要你讓!”她聞言,側過頭,倔強道。
“做第一很辛苦的,要承受著眾人的追趕和攀比,你這麼愛哭,到時候不是要天天哭鼻子。”我寵溺的看著她,她不知道,我的每一個第一都是為她而得,不想讓她站在與世界對立的地方,所以我比她下更多的功夫,承擔著所有她不該承擔的東西。呆在第二的位置,她可以享受一切,除了壓力和敵意。
看著她委屈的樣子,我輕歎一聲:“我以為,你早就知道答案。”
早就知道我喜歡你,早就知道我對你的守護,原來,你不知道。我不想明說隻是因為害怕你會討厭這種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如果你喜歡,我想你會懂,如果你不喜歡,你也可以把它當做是大哥哥的保護。
“什麼?”她偏過頭,一臉茫然。
要現在說嗎?我細細的看著她,看著她紅腫的眼,哭花的臉,這丫頭要是以後想到我的告白是在她這麼窘迫的時候,她一定討厭死這個時候了。把她變成我的儀式怎麼能讓她討厭。我深深凝著她的眸子滑出些許笑意,故作輕鬆的笑道:“不是不想理我。”
她眸色一凝,有些被我的話惹惱,跟我對視許久,我終於投降,再被她這樣的眼神盯下去,我怕我會吻下去。
“那張紙條,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我不再看她,讓她安心。“那……?”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你不知道?”我無奈,這樣明白的話,還是不明白嗎?我可不想把告白的話對著這個小花貓說。
她兀自垂頭,糾結的想著,但是我看得出,她是有些明白的。其實,最開始也是明白的吧,她這個人膽子小,沒有一點把握的事情又怎麼回去做?到頭來反倒是讓我的心一沉一浮!
“既然不知道,那我就不告訴你了。”我偏過頭,淡聲道。
“那怎麼可以!人家問了你的話,你,怎麼能沒有答複,這樣……很失禮!”她有些急,一下子蹦了起來。
我睨了她一眼,抬手拍她的頭:“誰讓你這麼愛哭,要是想知道答案,後天晚上五點在公園見吧。”
我和她告白約在了周日晚上,不巧的是,那一天我卻生病了。嚴重的高燒讓母親急得滿頭是汗。母親聯絡了在醫院的姐姐要送我去醫院掛急診。
我下樓,看見等在樓下的姐姐,腦海中卻是她得知我不會去時一臉失望的表情。這個傻丫頭,如果我今天不說清楚,她一定又會煩惱一個晚上了。想到這裏,我已經開始不忍心。
“姐,我沒事了,你回去吧。”我笑著對堂姐說道。
“沒事才怪!看你眼睛都紅了,你別想逃跑,嬸嬸可是千叮萬囑的。”堂姐頗為責怪的看著我說道。
我看了看手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應該不會這麼快出來。沒辦法,我還是撥通了她的電話:“紫月,今天有點事,我們約改天吧。”
電話裏她的聲音靜了好久,繼而聲音有些怪怪的問道:“為什麼?”
我一怔,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總不能說我高燒要去醫院吧,她那個膽小的丫頭,說不定會擔心的哭鼻子。
“我,我父親找我有事。”我支吾的敷衍道。
“伯父剛剛還在我家下棋,會找你有什麼事?”她的聲音驀然出現,不是在電話裏,而是在我身邊。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我一驚,看向她,她臉色慘白,眼眶已經有些發紅,一臉的怒氣,我的目光看向姐姐,她該是誤會了。
“程駿宇,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可是你為什麼要這樣看不起別人的尊嚴?”她紅著眼睛,衝我吼道,可是眼淚卻一直在眼眶裏打轉,死活也不落下來。
這樣的她,讓我無措,她向來喜歡哭,可是現在卻在我麵前忍著,我本就有些迷糊的腦子轟的一聲更加混亂,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所以更加慌亂。
她失望之極的轉身朝著她家的反方向走去,我趕忙拉住她,有些生氣的吼道:“你幹什麼去?”
“用不著你管!”她甩開我的手,我一個不穩,踉蹌了一步,手機應聲落地,摔個粉碎。
她望著被摔碎的手機唯一怔愣,抿了唇,一臉的歉意,卻又沒有消散那份怒氣,終究還是徑直跑開。
為什麼不聽我解釋?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的誤會我?我一時間怒氣翻湧,然而,更讓我生氣的,卻是她一個人跑開,不是跑回家,而是跑到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地方,這樣不在乎自己的安全,著實讓我怒極,我轉身,追了過去。
不知道是我太緊張她的緣故還是因為我還在發著高燒,身後堂姐的叫喊似乎有些朦朧不清,我本就不想聽,便放任自己不去聽,滿腦子想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拉住她。
“林紫月。”我終於氣喘籲籲的抓住她,冷聲吼道。
她被我拉得一個踉蹌,死死的抿唇看著我,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放開。”
“她是我姐姐。”我板著臉,卻再也氣不起來。
“什麼?”她一時間怔愣在原地,吃驚,懊悔一一閃過好看的黑眸。然後紅著臉,不知所措。
“為什麼不聽我把話說完?”我確信她不會再跑開,放開她,卻還是因為她不懂得照顧自己而生氣。
她懦懦的看著我,一雙眼仍舊紅的像隻兔子:“你把那張紙條撕掉了,不是嗎?我應該知道的,你不喜歡我的,這就是你今天想澄清的是不是,我知道的。”
她目光垂落,有些怯怯的說道:“就,當我沒寫過好不好。我們,還是好朋友好不好?”
我慶幸,她還是不想離開我的。我慶幸,她的心思和我一樣。
我冷著臉,淡聲道:“不好。”
按照我的想法,我應該給她一個獨一無二的告白,隻是,看著她垂著頭,死死的攥著衣襟,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也等不了了。
“確實要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但是,我們不會是好朋友。”我有意將話說的模糊不清,好笑的看著她鐵青了臉色,雖然有些壞,但是我喜歡看她因為我而緊張的樣子。
“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我有些無奈的看著她:“你在我心中,早已經是女朋友了。”
她鐵青的臉猛地抬頭,在我麵前變成通紅一片,吃驚,不可置信,惱怒,最後是害羞,她複雜的神色一一寫在臉上。
“我撕掉那張紙條,是想要告訴你,忘記那些事情,我們的關係,應該由我來告白。”我細細的凝視著她,將她的羞赧歡喜的映在我的眸色中,將我的真誠一絲不拉的傳達到她的內心。
她一時無措的怔愣在原地,隻是呆呆的迷茫的看著我。
我輕歎一口氣,這一回沒辦法再強製自己挪開目光。
“對你,我每下一個決定都要猶豫好久,隻因為,害怕把你嚇跑,但是,這一次,我想要讓自己任性而為。”我緊緊的凝著她,將自己的內心展現給她,不想錯過她任何一絲表情。
我的唇緩緩的湊近她的臉頰,那裏有我不喜歡的她的眼淚,我輕輕抱住她,吻了她的臉頰,她僵直的在我懷裏,一時間唇上的溫度驟然上升,她隻是驚呆了的望著我。
我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印上屬於我的氣息。
她總算是反映過來,推開我連退了數步,口吃的指著我:“你,你……”
我插手看著她的無措,一時間覺得高燒好像已經完全退去了。
那一晚我和她呆了很晚,然而,回到家的時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母親滿臉淚痕的質問我去了哪裏,我混亂的跟著母親衝到了醫院,病床上我的父親滿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
我有些顫抖,僵硬的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父親閉著眼,沒有一絲餘溫。
“駿宇,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照顧好身邊的人,以後你是這個家的支柱,不準再哭,不要因為我的離去而耽誤任何事情……”叔叔在身邊低低的訴說著父親的遺言,滿是悲痛。
他斷斷續續的說了許多,最後一句話是叫我不要參加父親的葬禮。
我握著父親的手,他的手已經有些冰涼,而我隻是怔然坐在床邊,沒有一滴眼淚,因為父親說,我不能哭。
那天晚上,我躲在醫院的停車場裏,狠狠的打著自己的臉頰,父親是因為擔心我,出來找我才會出車禍。是我,害死了父親,我這樣想。
家裏一下子亂成了一團,醫院的走廊裏,家裏,到處都飄著母親和親屬的啜泣聲。我望著浴室被我打碎的玻璃,望著裏麵那個扭曲的我,靜靜的任眼淚布滿臉龐。
手上還滴著血,我卻沒有絲毫知覺。父親一向教導我,男子漢就應該承擔起應該承認的責任,臨終前,他叫我不能哭,叫我不要參加他的葬禮,叫我……他叫我做很多事情,可是我好像有些記不清楚。
我呆呆的望著滿地的血,告訴自己,這是我最後一次哭。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學,那抹身影出現在了我眼前,她猶豫的站在不遠處,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會沒事的,我告訴自己,這個時候,我不能讓任何一絲因素來讓自己軟弱,我這樣告訴自己。於是,目光掠過那抹身影,忽略她那一瞬間失望之極還有愧疚的眼神。為什麼會有愧疚?我已經無暇去想,竭盡全力的讓自己的思想不去再想任何有關她的事情。
父親出殯的前一天,我坐在父親的書桌前,理智的分析著即將麵臨的境況。我們家將會麵臨破產,以後的生活會捉襟見肘,我,要負責起這個家,我將一項項的事情寫在紙上,然後在父親的桌前將它們燒盡。
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不是因為不喜歡,隻是因為不能。我不能負責她的人生,不能給她幸福,不能讓那麼開心的她和我一起麵對著沉重的事情。不能讓她打亂我的所有堅韌,不能讓她看見我所有的怯懦。
父親出殯的那一天,我真的沒有去,從父親走開始,我就沒有一天停止過努力,比從前更努力。
那一天,她堵住我的去路,一雙眼通紅,像往常一樣,帶著讓我不忍的委屈:“程駿宇,你,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不要哪樣?我是什麼樣?我冷冷的看著她,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不能夠被她打擾。既然我不能給她幸福,那麼,截斷一切才是最聰明的想法吧。
“下午是我講課,沒有多餘的時間。”我淡漠的看著她,看著她傷心,看著她的難過,我想我是瘋了,明明比她更難過卻瘋了一般去傷害她。可是,這個最好的選擇,父親說過,我要對身邊的人負責,這,是我能做的最好的選擇。
她垂下頭聲音裏已經帶著啜泣:“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但是……”
我閉上眼選擇聽不到她說的話,她說什麼?恨死了?是啊,她一定恨死我了。
我再也聽不了她的哭泣,打斷她冷聲道:“的確是應該恨死了,我甚至沒見到我父親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