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回憶--程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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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那抹身影,曾經一直陪伴在我的身側。
我和程駿宇算不上是青梅竹馬,但是,至少在從我上學開始,他便一直在我的生活中。
小學時,我是學習委員,他是班長,幾乎所有活動都是我們兩個搭檔。初中時,我放棄了做班委的機會,但是,他又成了我的同桌,一坐就是三年。升入高中的那一年,我在習以為常的在那份紅色的分班名單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程駿宇各方麵都十分出眾,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作為和他認識最久的人,變成了他和別的女生的傳聲筒。一次次的紙條和傳話,都是他親自處理的,從來不用我來做這些為難的事情。時間久了,當我再次收起那些小紙條的時候,心裏卻有些不快。
我以為,那是出於對朋友的占有欲,我以為,那是我不希望我一直以來的依靠被別人分走一半。直到後來,我的好朋友告訴我,這些,都是因為我喜歡他。
是這樣嗎?我一次次的問自己,想要明白我的真正內心,畢竟,我還不太懂,什麼才是真的喜歡。
在我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便已經被身邊朋友每天刻意的玩笑弄得混亂。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但是在朋友的起哄中,我確實發現我跟他之間的關係發生著微妙的變化。我再也不能用正常的想法來對待他,看到他的時候,還會下意識的臉紅。我時常抱怨,這樣的我太不爭氣。
“有愛便要說出來。”這是朋友告訴我的,她說,高二便要分班,如果還不說,等你們真的分開的時候,你會後悔。
要說嗎?我依舊迷茫,於是,在朋友的催促下,我已經遲疑的寫好了一張紙條。我對他說:“我喜歡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句話,也不知道說了要幹什麼。但是,請你接受。”
緊緊的捏著手中的紙條,我遲疑不決。朋友見狀奪過我手中的紙條,放到了他一定會看到的地方。在那張紙條被放下的那一刻,我突然知道了自己的選擇,我不想這樣做!我急忙跑過去翻他的書,想要找出那份罪證,朋友卻借著上課鈴聲把我推了回去。
教室裏很靜,隻有白色的粉筆與黑板摩擦時發出的聲音。我忐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襟,脖子僵直的像是一根木頭。他,會不會從此開始討厭我?我在心裏默默的祈禱著,希望我們還是能夠像從前一樣和睦。
他的方向仍舊是沒有一絲聲音,我悄悄的回頭,望向他的方向。他墨黑的眸盯著那張紙條,眉頭微蹙,似乎是在思考這什麼,繼而,目光朝我的方向望了過來。
我一僵,臉色已經瞬間變得通紅,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輕輕將手中的紙條撕成碎片放在手心,然後揚眉將手心的紙片輕輕吹散。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不過應該是臉色蒼白吧。因為我已經感覺到了我因為羞愧翻騰的熱血一瞬間冷了下來。幾乎是沒有一絲思考,我已經下意識的回頭,不敢再去看。
那天一放學,我便倉皇的逃跑了。
從前回家,都是跟他一起走的,我一個人踢著路上的石子,兀自嘟著嘴。我為什麼要做那件事呢?我為什麼要說我喜歡他呢?滿腦子都是對自己的自責,我最不想是失去的就是他,不想失去他的支持,也不想失去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我的身上,他的心思也一直都在我身上,我隻是很想這樣繼續霸占著。
“想什麼呢?”頭上被輕輕一拍,獨屬於他淡冷的聲音驀然自頭頂傳來。
我吃驚的看著站在身後的他,一時間方寸大亂,隻是在這慌亂間,我有那麼一絲小小的甜意,他剛剛的話,是不是說明,他沒有生氣?
他看著我,若有所思:“今天那張紙條……”
“那張紙條不是我寫的!”我急忙打斷他,然後一雙眼緊緊的看著他,試圖向他證明我的真誠。
他略一挑眉,黑漆漆的眼泛著笑意點頭肯定道:“恩,我也這麼想,寫的字那麼差肯定不是你。”
他一向認得我的字的,我有些氣餒,忽的又意識到他說這句話是在拐著彎的說我的字不好,於是,我瞪著他道:“我的字可比你好……那麼…一丁丁……”
我泄氣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的字的確實在太好看,我引以為豪的字在他那也隻是很平凡罷了。終究還是沒能大臉的炫耀我自己。
“那麼,承認是你寫的了?”他的眸色在傍晚的餘暉中閃閃發亮沉聲問道。
我垂下頭,用腳尖不安的蹭著地麵,低低的反駁道:“是,不過……那是玩笑。”
他嘴角微揚,手指輕輕推了我的頭一下,一副教導的模樣:“林紫月,要敢作敢當。”
“是是是,我就是喜歡你,怎麼樣!”我有些氣急,因為他的不包容而生氣。
他笑著攤攤手:“我當然不能怎麼樣。”
我完全被他擊敗了,沒有絲毫的反擊餘力,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的努力總是屈居於他智商下,無論是學習還是字體,亦或是些別的,隻要有他在的地方,我總是隻能得到第二。
“算了,我知道了。”我嘟著嘴垂下頭,極其失望的說道。
“知道什麼?”他反倒是詫異的看著我。
“程駿宇,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用撕了那張紙條啊。我們怎麼說也是十年的朋友,你就不能給我留點自尊嗎?”我垂著頭,臉上仍是一片火辣,越說越覺得委屈,不爭氣的,淚就不小心跌落了出來。
“你,怎麼哭了?”程駿宇有些慌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喂,你,別哭了。”伴著聲音,是他輕扯我衣襟的感覺。
“你總是欺負我,程駿宇,你為什麼總是欺負我。不論是學習還是其他,你總是喜歡超過我,現在還欺負我,我討厭你。”我忽的蹲在地上,一時間沒辦法控製,放聲大哭。
我情緒一來,竟然忘記了我們還是在大街上,哭的太投入,引來路人紛紛側目。
哭了許久,我都聽不到他的聲音,心下更氣,去也有些害怕,他不會就這麼走了吧,那麼我起身的時候不是很糗。正想著,一直大大的手輕輕的搭在了我的背上,我一僵,竟忘記了哭泣,抬頭去看他。
他應該沒有想到我會看他,怔了一下,搭在背上的手也是一僵。我看著他,卻仍舊沒有止住眼淚,隻是沒了驚天動地的哭喊。淚水緩緩從臉頰跌在地上,摔成兩半。
他的手動了動,緩緩的在我的背上輕撫著:“如果你想做第一,下一次我讓給你。”
“我才不要你讓!”我聞言,側過頭,倔強道。
“做第一很辛苦的,要承受著眾人的追趕和攀比,你這麼愛哭,到時候不是要天天哭鼻子。”他一向淡然的臉上綻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他得了第一,居然還在這裏訴苦!我偏過頭,繼續不去理會他。
他輕歎一聲:“我以為,你早就知道答案。”
“什麼?”我偏過頭,被他驀然一句話弄得不清不楚,疑惑的看著他。
他深深的眸色淺淺的凝著我,半晌,終於揚眉,淡聲道:“不是不想理我。”
我眉一簇,暗罵自己中招,於是抿了唇看他。
兩個人對峙良久,他收回目光,沒有笑意,但是那張俊朗的臉頰亦沒有生氣:“那張紙條,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聽到紙條的事情,我微微有些心虛,撇開目光,又小心翼翼的看著他:“那……?”
“你不知道?”他無奈。
是啊,你沒說,我當然不知道。我腹誹著。
其實,也是稍稍有些知道的吧,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能夠寫下那張紙條,也是因為我覺得也許我在他心中還是有許多不一樣的。至少,不會和大多數和他相交不深的女生一樣。但是,我不敢確認,也不想最先表示明白,如果我真的是自作多情,那麼,豈不是丟臉丟大發了。
他的眼睛微眯,看了我一眼,然後將目光撇開,淡聲道:“既然不知道,那我就不告訴你了。”
“那怎麼可以!人家問了你的話,你,怎麼能沒有答複,這樣……很失禮!”我有些急,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他說撕掉紙條不是拒絕,那是什麼意思?如果喜歡,那麼,又為什麼要撕掉紙條。
他睨了我一眼,抬手拍我的頭:“誰讓你這麼愛哭,要是想知道答案,後天晚上五點在公園見吧。”
他起身,居然不再管我,大步離開。
我還兀自蹲在地上,弄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不跟上,天可黑了。”他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我。
天黑了!被他一說,我才意識到我隻哭了一下下,天色就已經黑了。顧不上什麼麵子問題,我趕忙起身跟在他身後。
一路上,他沒在說話,平時,他也不喜歡說話。我們兩個一起走,常常都是很安靜的。我垂著頭兀自想著,今天是周五,那麼後天就是周天了。還有兩天,要怎麼熬啊。程駿宇真是一個打壞蛋,回答別人還要繞這麼多彎子。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可真是沒錯,我等著那個答案一直等了兩天,兩天裏,幾乎不能夠睡上一個好覺。此時越發的覺得他真是一個可惡的人。於是,當周日來到的時候,我提前半個小時打算等在他家樓下。
他家到我家並不是很近,所以,其實他每天都是在繞遠送我的。他父親和我的母親是同學,打從這個關係在一次家長會上被發現後。他就一直遵守著他父親的囑咐,風雨不誤的送我回家。
走在路上,我忽的想起了從前,他和我一起回家,過馬路的時候,他的手忽的握住我的,那時,我一怔,後知後覺的想要抽手的時候,卻隻聽他淡聲道:“快走,車來了。”握在手上的手力道加大,我的手被緊緊的握在他手心。
我垂著頭,那一刻的心劇烈的跳動著。那之後,他經常會這樣過馬路的時候牽起我的手,時間久了,我便也習慣了。有時候我也會想,有這樣一個大哥哥每天照顧著真好,也會想,如果他有了女朋友,我會不會就沒了依靠?
腳步漸漸停住,我站在街邊,對麵便是他的家,我依靠在路燈上,腳尖蹭著地麵,靜靜的等著他。
忽然,電話響了起來,我接起來,卻發現他從家裏走出來。
“紫月,今天有點事,我們約改天吧。”
“為什麼?”我怔怔的站在馬路對麵看著他,看著他走向另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女生。
“我,我父親找我有事。”他淡淡的說道。
握著手機的手有些發涼,我大步走過去,他看到我,頗為吃驚。
“伯父剛剛還在我家下棋,會找你有什麼事?”我瞪著他質問道。
他看著我,臉色有些不好,目光又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女生。他的動作讓我很生氣,我覺得身上的血液似乎瞬時凝固了。
“程駿宇,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可是你為什麼要這樣看不起別人的尊嚴?”我隻覺得他是在騙我,在玩弄我,憑什麼,隻因為我喜歡他嗎?
眼眶微紅,我努力忍住,不讓自己在他麵前哭,他一向愛嘲笑我愛哭,現在哭了,他一定更加看不起我。我錯開他往家的反方向跑,他拉住我的腕,有些生氣的怒道:“你幹什麼去?”
“用不著你管!”我甩開他的手,手機應聲落地,摔個粉碎。我看著殘破不堪的手機,微微抿了唇。卻隻掉頭跑開。
不知道是跑了多久,我終於被追上來的他拉住。
“林紫月。”他有些生氣的吼道。
我抿唇,死死的看著他:“放開。”
“她是我姐姐。”他板著臉,冷聲道。
我怔愣在原地,隻覺得腦子一時間衝了血。
“什麼?”
他放開她,站在她對麵,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為什麼不聽我把話說完?”
我懦懦的看著他:“你把那張紙條撕掉了,不是嗎?我應該知道的,你不喜歡我的,這就是你今天想澄清的是不是,我知道的。”
目光垂落,我有些怯怯的說道:“就,當我沒寫過好不好。我們,還是好朋友好不好?”
“不好。”他站在原地,冷聲道。
我垂著頭,一瞬間攥緊了衣袖。
“確實要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但是,我們不會是好朋友。”
我死死的咬唇,臉頰一時間有些發青,當麵被他這樣拒絕,我真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他有些無奈的看著她:“你在我心中,早已經是女朋友了。”
青蘋果抬起頭,一雙眼睛滿是吃驚,青蘋果終於一點一點變成了紅蘋果,最後變成了熟透的紅蘋果。
“我撕掉那張紙條,是想要告訴你,忘記那些事情,我們的關係,應該由我來告白。”他細細的凝視著她,將她臉上的灼熱映在自己的眸中。
本來的憤怒,本來的委屈,一時間不知道該轉變成什麼樣的表情,她隻是怔然的望著他,不知所措。
“對你,我每下一個決定都要猶豫好久,隻因為,害怕把你嚇跑,但是,這一次,我想要讓自己任性而為。”他深沉的眸色緊緊的鎖住她迷茫的眸子。
眼前時一片漆黑,臉頰上被他冰涼的唇烙下一絲灼熱,不知何時,她已經被他抱在懷中。她一僵,像一個木頭般看著他,不敢放鬆任何一絲部位。
他看著她,溫熱卻帶著清爽的氣息湧入她鼻間,看到她的眸中沒有厭惡,隻有無措,於是,嘴角微揚,在唇上替她蓋了一個印章。
她一驚,連忙退了數步,一臉通紅的看著他:“你,你……”
他插手站在原地,淺笑著看她,於是她的無措,她的驚慌便像是一顆石子墜入大海,沒了蹤影。
那一日,他陪她到很晚才回去。然而,回到家,所有的一切卻如晴天霹靂突兀的襲來。
他的父親出了車禍,是因為要去找生著病還外出的他。當晚,搶救無效死亡。
林紫月臉色蒼白的聽著這一切,一次次的撥打著他的電話,但是,結果卻是一次次的無人接聽。
我以為他會休息幾天才來上學,但是第二天便看到了他。他依舊如常,沒有絲毫的悲傷。
我隻敢遠遠地看著他,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因為她的任性,他父親才會死,我不確定他會喜歡看到我。一連幾天,他都沒有看過我一眼,也沒有對任何人笑過。
終於,我鼓起勇氣去找他。在學校的林蔭小路上我堵住他的去路。
“程駿宇,你,不要這樣。”我紅著眼圈看著他,起碼讓他哭出來會更好。
他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撇開目光淡聲道:“下午是我講課,沒有多餘的時間。”
他的淡漠,扯得她的心生疼,她垂下頭輕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但是……”但是,不要折磨自己。
他沒有容她說完這些話,冷聲道:“的確是應該恨死了,我甚至沒見到我父親最後一麵。”
我一僵,臉色慘白的看著他,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因為我任性的逃跑,他才會拖著生病的身體追出來,他的父親為了找他才會送了命,因為我的任性,他的手機才會被摔壞,最後,他沒有接到電話去看他父親最後一麵。
我有些無力的退了兩步,死死的垂著頭,再也沒有勇氣去看他。
“事到如今,你應該知道,我們再也沒可能在一起?”他說完著一句話,擦過她,大步走開。
眼淚,瞬間積聚在眼眶,洶湧而出,再沒了放肆的哭聲,隻有無聲的眼淚,滑著麵龐跌落在冰冷的石路上。
從那刻起,我們便生活在兩個世界,從好朋友,完全變成了陌生人。每日躲著他,每日看著他冰冷的麵龐,我有些堅持不住,我想我應該忘記他,忘記這段不該有的戀情。
朋友每日都來安慰我,但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誰又能真正每天看著你呢?我不想讓自己成為眾人眼中可憐的人,於是,我隻是裝作若無其事,我隻說,從此他不會跟我有任何關聯。
沒了他的關注,沒了他的陪伴,我幾乎亂了所有的方寸,要怎樣忘記他?對,毀掉一切跟他有關的東西。我這樣想著,帶著他送給我的賀卡和物件到了學校。我要在我最好的朋友麵前毀掉它們,因為我知道,若是我一個人,我定會舍不得。
那個早上,朋友趁著我去值日去找了他,要他安慰我。還說,他不該這樣,這一切並不是我的錯。
當他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吃了一驚,又不知道該如何對他。
他拿起朋友手中的賀卡,在我麵前將它們撕的亂碎。他冷著臉對我說:“你不是想毀掉?我幫你。”
朋友生氣的罵他怎麼能這樣,她叫他來是為了安慰我的,而一切似乎都恍如隔世,我站在原地,一切都顯得虛無,我聽得到任何人的聲音,卻又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眼前隻有他厭惡以及冰冷的目光。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的痛,我對自己說:“林紫月,你該死心,你欠他,還放不下,你被他這樣對待,還放不下的話,你就太沒出息了。”
隻是,我卻這樣一直沒有出息下去了。我們一起升入高二,原本不想分班,現在確實怎麼都逃脫不了分不開的命運。生活在同一個班級,我就這樣每日躲避著與他的所有接觸的機會。
三年裏,沒有真正再看過他的臉,三年裏,每日沒有出息的追尋他的背影,望著他的背影默默發呆,在五樓的高度,我可以輕鬆尋到處在人海中的他。
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我終於考入了點班,離開了他的世界卻仍舊沒辦法放下。每天中午,我都會等在他必經的路上,背對著他走過的路,直至他走過,在不由主的將目光跟過去,望著他的背影發呆。
高考之後,我離開了那個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他的回憶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隻是,他及所有有關他的回憶卻深深的埋在心底,成為我心底的禁區。不去碰還好,碰了便引得心中一陣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