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蟄龍驚眠,嘯動千山  第六十三回:一字雁孤青天遠,九星連珠逆水寒(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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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回:一字雁孤青天遠,九星連珠逆水寒(上)
    顏少青微微一笑,於陣中之事半字不提。衣袖揮動,砰砰砰數聲連響,四副石棺自半空落下,各歸其位。緊接著,三十六副石棺分為五組,各自連成個‘一’字,四短一長,橫成三列。
    不及細看,木風陡然叫道:“陣破了,快撤!”
    顏少青攬住他腰,足尖在地下輕點,避出墓室。石門方才落下,裏頭便傳出振聾發聵的一響。門頂上的灰塵震落下來,木風掩住口鼻,拉了人退遠。
    拐入另條墓道之後,他舒了口氣道:“幸而你趕得及時,不然再搖幾下,這古墓就得塌了……”
    話未落音,驀地裏一陣搖晃,腳下的白骨、石碑都跳騰起來。好容易待到搖晃停止,顏少青皺眉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木風亦自驚疑,暗想剛才出門之時,那三列石棺好似擺出個甚麼圖形,從地下撿起碎石,依著記憶在壁上劃了幾下,接著取出地圖,相互比照。
    見他麵色有異,顏少青問道:“怎麼說?”木風撇了撇嘴道:“當年布陣之人大是老奸巨猾,竟給小爺下了個套。”顏少青尋思片刻,道:“說下去。”
    木風抬手在石壁上畫了個圓,又在圓內畫出四個小圈,解釋道:“原來這整座陵墓就是一個大陣,其中包含四個小陣,適才破去的雁孤陣,便是其中之一。”又歎道:“五個陣法相鋪相成,牽一發而動全身,貿然破去其一,其餘陣法便會相繼啟動。”
    苦笑一聲,接著道:“我事前不知,這下釀成大錯了。”
    顏少青卻不著急,頷首道:“帝王修建陵墓,不是挖空山脈,便是掘地百尺,工程浩大而隱蔽,為的就是不令盜墓賊有可乘之機,直接將陵墓修建成陣法,倒不失是個穩妥法子,不知當年主持修建的,是哪位匠人。”
    木風瞥了他一眼道:“都到這會兒了,你還助長他人威風,而且那人為皇帝修墓,不知害死多少無辜百姓。”
    顏少青搖了搖頭:“可敬之人縱使有可恨之處,也依然可敬。”木風哼了聲道:“看他將我二人也害死了,你還敬不敬。”
    顏少青轉眼瞧向他:“甚麼陣法這般厲害,能困住鼎鼎大名的杜三少?”
    “是……”待要回答,忽然從墓道深處傳來一道聲音:“是九星連珠陣。”這聲音清清冷冷,略帶責意,顏少青一怔之下,隻見木風滿臉堆笑,向前迎去。
    片刻後,拐角處轉出兩道身影,俱是道士打扮,走在前麵那人,身形纖細,五官秀逸,正是木風的大師兄沈遙雲,再看他身後那人,一雙桃花眼說邪不邪,說正不正,滿臉風流之氣,顏少青卻沒見過。
    木風得見師兄,喜不勝收。沈遙雲心知他隻是高興有人替他收拾爛攤子,神色淡淡地道:“你除了惹禍,可還會幹些別的?”
    木風幹笑道:“多日未見,師兄還是這般口不容情。”
    沈遙雲睨了他一眼,轉而打量起他身旁的男子。“薛莊主,久違。”
    顏少青微一點頭,卻不開口。
    當日為其哺藥的情形,一直於腦中揮之不去,沈遙雲按下心中煩亂,向他施禮道:“得罪了!”拂塵起處,已將顏少青手腕縛住。但見對方站立原地,袖中手腕隻微微一震,拂塵上的銀絲嗤的一聲,盡被掙開。
    沈遙雲目露訝異,左手輕揚,一招挾清流筆直攻去。顏少青身形如風,拂塵未及近身,已閃身退到一旁,右手淩空虛按,一下將沈遙雲手上的拂塵抓將過來。
    他一閃一抓,隻在倏忽之間,當真快得不可思議,沈遙雲隻覺手臂一麻,拂塵便即脫手。突然從旁掠出一人,伸出手臂,牢牢抓住了拂塵的另外一端。
    燈火下那人朗聲笑道:“我來會你一會!”袖中軟劍一抖,提氣便上。
    “姓方的,你別多事!”沈遙雲突然發招,原隻為看清他腕上是否有禁術留下的痕跡,並無傷人之意,見方惜宴進招狠辣,忙出手阻止。
    木風轉身將他攔下,低聲道:“這姓方的為何會跟著你?不會是……”
    見他神色曖昧,沈遙雲伸手捂住他嘴:“你別亂猜。”木風眼珠轉了轉,心下已猜得大概,伸手一指方惜宴,又指了指自己的大師兄,做了個手勢。
    沈遙雲惱怒道:“叫你別胡說八道!”木風身形一挫,自他掌下掙脫,迅速湊近他耳邊道:“大師兄,你沒被那小子得逞罷?”
    沈遙雲一路受方惜宴糾纏,渾身上下不知被吃了多少豆腐,早便氣得牙癢,此時聽木風一提再提,臉上登時起了燒意,輕叱道:“觀裏的功夫,你定是拉下不少,今日師兄就指點你一番。”
    他惱羞成怒,無疑是不打自招,木風笑了笑,不顧對方攻勢淩厲,手腕翻處,順手將他帶到了懷裏。少時兩人在清溪觀後山喂招,木風不敵,便使這招耍賴,沈遙雲怕誤傷到他,十有八九會撤去內力,百試百靈。見他故技重施,沈遙雲冷下臉來道:“討饒也沒用!”
    木風笑道:“師兄莫氣,師弟隻是同你開一個玩笑。”沈遙雲撇頭不理。木風又在他耳邊嘰裏咕嚕說了幾句,沈遙雲忍俊不住,被他逗笑。
    他二人舉止親昵,倒惹來另外一人不快。方惜宴顧不得眼前勁敵,左手倏出,往木風背後拍去。
    木風腦後似長了眼睛,頭顱一側,躲了過去,回過頭調笑道:“怎地過了這麼些年,淩華宗的弟子還這般不長進,方師侄,趕緊磕頭叫聲師叔聽聽。”
    少年時,因輩分相差一截,方惜宴每次奉命前去清溪觀聽一陽子授課,總要受他奚落,而自己與沈遙雲之事,他更是時時作梗,處處插足。念及往事,心頭更是火大,手執軟劍,往他肩頭削落,叱道:“杜家小子,你少纏著他!”
    突然衣衫飄蕩,一道勁風欺到身前,軟劍倒卷上去,呼喇一聲,方惜宴隻覺虎口巨震,兵刃險些脫手,危急中趁勢躍起,在半空斜斜側身,才避過直劈而來的罡風。這一下大出他的意料,暗道:這人好強的內力!
    顏少青居中一站,臉上毫無表情。方惜宴直到此時,才認認真真打量起他來,雙手抱拳道:“在下淩華宗方惜宴,閣下如何稱呼?”他雖是風流不羈,卻也不蠢,麵前這人一招半式就差些繳了他的兵刃,必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顏少青嘴角微掀,道:“淩華宗?明涯子的弟子?”
    方惜宴拱手道:“原來閣下認得家師。”
    顏少青頷首道:“曾有過一麵之緣。”
    方惜宴心下暗驚:師傅在山中潛心參悟道法,至少有二十多年未曾見客,這人卻說曾和他見過,那豈非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側目打量之下,但見他年歲尚輕,腰間垂著短刀,雙手負在身後。那短刀插在鞘內,乍看極不起眼,細細打量之下,他雙目一瞠,叫道:“鬼紋刀!”
    木風哈哈大笑:“總算你沒有蠢到家。”方惜宴目光掃過幾人,忽然念起摘星崖上,那名被裹在冰柩中的男子,腦中有甚麼一閃而過,隻是倉促之間捉不住重點。
    顏少青走到沈遙雲跟前,雙手遞回拂塵,道:“再生之恩,日後定當湧泉相報,接下來之事,不須再勞煩道長。”
    沈遙雲接過拂塵,盯著他看了良久,終是輕歎一聲。
    ——這是在提醒他,不要多管閑事。
    沈遙雲自接掌清溪觀以來,多半時間都呆在觀中修行,甚少過問世事,此趟若非為他們送藥,絕不會輕易下山,兼之他向來獨來獨往,這次卻與那姓方的同行,便更令人覺得事有蹊蹺。木風心中起疑,便問道:“大師兄,你們何以會來到古墓?”
    方惜宴道:“是為了……”沈遙雲不及他將事實脫口而出,打斷道:“古墓中機關繁多,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木風抱拳一笑:“多謝師兄!”接著,揚起下巴,斜睨方惜宴道:“師兄來找我,我自是高興,可為甚還帶著一個跟屁蟲?”
    方惜宴怒道:“你說誰是跟屁蟲?”
    木風好笑道:“誰應聲,誰是跟屁蟲。”
    “你……”
    所謂一物降一物,而在油嘴滑舌這一點上,木風顯然比方惜宴更技高一籌,眼見他理屈詞窮,沈遙雲嘴角一勾,笑了起來。
    顏少青過來攬住木風肩膀,道:“別鬧了,破陣要緊。”眾人經他提醒,才注意到周身又開始微微搖晃。木風將地圖在地下攤開,沈遙雲自懷中取出三元羅盤,方惜宴兩指夾住鬼臉錢,叮一聲,拋向空中。
    沈遙雲一麵撥動羅盤,一麵分析道:“除雁孤陣之外,另有玄疏、伏地、出雲,以及九星連珠四陣,若要全部破除,至少需得半日光景,我們卻沒有那麼多時間。”
    “是以,我們必須兵分四路。”木風接過話頭,一指地圖中央道:“九星連珠陣布在主墓室之中,此陣甚為險惡,離此處也最是遙遠。”
    顏少青淡淡說道:“我去。”
    木風抬頭望了他一眼,未加阻止,隻是道:“待我們破除其餘三陣,就來同你彙合。”當下又將破陣之法詳細告知。
    諸事交待完畢,四人即刻動身,臨行前顏少青解下鬼紋刀遞予木風,道:“你帶著防身。”木風也不同他客氣,伸手接過,掛在腰間,笑道:“顏兄此去,須得萬分小心。”顏少青頷首應允,背身離去。
    九星連珠陣固然險惡,其餘三陣亦是危機四伏,木風知他嘴上不說,心下定要記掛,在他身後道:“打不過我就跑!”
    方惜宴不知他內力受滯,無法動武,大聲嗤笑道:“原來杜三少就這點出息。”木風掏了掏耳朵道:“方師侄,尊卑長幼,禮不可廢,你那聲師叔我可還沒聽到。”
    “你!”待要反唇相譏,對方卻已大笑著揚長而去,方惜宴一甩衣袖,從塊石碑上站起。見沈遙雲收起三元羅盤,二話不說便要離去,他心下不快,道:“你沒話要同我說麼?”
    沈遙雲腳步稍緩,卻並不回身。直到他走出極遠,方惜宴才聽見極輕的幾個字。“……你自小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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