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蟄龍驚眠,嘯動千山  第四十三回: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校改)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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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回: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校改)
    江水奔騰不息,滾滾流逝,顏少青站在岸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石碑上來回輕撫,似在等待,又似在思考,少頃,他輕眯起眸子,凝視江心。
    但見湍急的水流之中,逐漸形成一個漩渦,先隻有碗盤大小,須臾之後,便成了個洶湧漆黑的深淵,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在水底不停翻攪、肆虐,漩渦越轉越大,其中傳出‘嗚嗚’的呼嘯聲,猶如來自地獄的召喚。
    忘川在顫抖,在嗚咽,他臣服在這個可怕的漩渦之下,徹底喪失了凝聚千萬年的尊嚴。
    見時機成熟,顏少青舉步而行,奇的是,他踏在江水之上,非但鞋履未濕,更像是如履平地一般,待來到江心,再將袖袍一卷,躍入浪高淵深的漩渦中心。
    黑色的錦袍很快便淹沒水下,待一切歸於平常,岸邊的霧靄之中,悄然行來了一支隊伍,依舊是黑袍罩體,依舊是靜默無言,上了奈何,渡過忘川,去往彼岸。
    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凋謝了七年的曼珠沙華,亦在彼岸悄然綻放,為這九幽之地,平添幾許香光麗景,不再顯得死氣沉沉,隻唯獨三生石旁不見了那抹寂寥身影——他,仿佛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他借由薛辰的皮囊重返世間,曆經生死,終於尋回了丟失的魂魄,不過,在憶起過往的同時,也繼承了薛辰的記憶,至如今,他究竟是商賈薛辰,還是江湖中叱吒風雲的嵐山閣閣主,連他自己也分不清。
    佛曰: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彼法因緣盡,是大沙門說。諸如世間萬事,經由分分合合之後,便再也理不清、道不明了。
    因修建下七層塔樓,浮屠塔的塔基之下,又向下掘開數十丈,挖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岩洞,這些岩洞終年陰暗潮濕,難見天日,便是平日關押奴隸之處。
    此時,其中一間較為寬敞的岩洞內,隱隱傳出一陣水聲。紮爾木舉著火把,縮頭縮腦地打量四周,確定四下無人,才鬼鬼祟祟地閃進洞內。
    他將火把支在岩壁,壓著嗓子喊道:“喂,洗好了沒有?萬一被人發現,老子可得跟著受罪!”
    話音方落,岩壁上的火把爆出噼啪一響,嚇得他險些跳起來,末了,拍拍胸脯,驚魂未定地四下一打量,嘀咕道:“真是欠了你的,不就吃了你幾口冷飯……”
    潭中水花翻動,顏少青浮上水麵,攏起長發轉身望來。
    那雙眼瞳如淬冰霜,冷爍逼人,紮爾木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心房,抱臂打了個顫,話都講不利索:“這……你……”
    “你先出去。”
    晶瑩的水珠順著腰線滑落,男子勻稱的身軀在火光的熏染下泛起象牙色的光澤,紮爾木甩甩頭,抬目瞧時,正對上那一片光裸的胸膛,無法置信地揉了揉眼,複又定睛細瞧,最終見鬼似地跳起來:“不可能……不可能……”
    倒也不怪他如此失態,這人幾日前才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此刻身上卻連一道傷痕也瞧不見,可不是個妖異至極之事?
    正是瞠目結舌,跟著身子一輕,被陣怪風送到洞外,他坐在地下,嘴唇哆嗦了幾下,一個‘妖’字卡在喉嚨口,愣是不敢說出。
    兩名巡路的監工撞見他,其中一個膀闊腰圓的,從腰裏抽出皮條兜頭就是一鞭子。紮爾木驚叫彈起,又噗咚一聲跪地求饒。
    那監工一抬手,抄起他的衣領狠狠摔將出去,罵道:“你這賤奴好大狗膽,這地方也是你來的?”
    你道是如何?原來這地下窯洞也分好幾等,南向幾間,空氣較為幹燥,乃是監工平日裏休憩的場所,這水潭正是洗浴的地方,奴隸若是擅入,是要被斬斷四肢,拔去舌頭的,勿怪乎紮爾木嚇得手足俱軟,爬也爬不起來了。
    他渾身沒長幾兩肉,鞭子抽在突出的肋骨上,梆梆作響,那監工聽得有趣,下手更狠,在他們眼中,奴隸和蟲蟻草芥並無異處,打在盡興上,後背沒來由冒起一股涼氣,正在驚疑,足尖便離開地麵,連人帶鞭一同摔將出去。
    另一名監工伸手來扶,豈料那股力道大得異乎尋常,扶沒扶住,反倒同跌了出去,兩個壯碩漢子撞在岩壁上,結結實實的一下子,連窯洞也晃了幾晃。
    紮爾木一臉呆像,匍匐於地,不敢起身,直到一雙青靴停在眼皮底下,才顫巍巍地仰起腦袋。
    顏少青取了監工的衣褲穿戴完畢,雖是粗衣麻布,卻也顯得挺拔玉立,卓爾不凡。紮爾木呆呆凝望,便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對方何故在短短一日之內,變得猶如脫胎換骨一般。不過也算他機靈,知事已至此,隻剩下逃亡一途,當下扒去另外一人衣物,套在自己身上。
    顧不得計較緣由,將兩名赤條條的監工捆成粽子,踢進水池,轉頭向顏少青道:“我知道一條密道,跟我來。”緊了緊褲腰帶,率先往前走去。
    走得兩步,不想身後沒有動靜,轉頭見顏少青徑往另頭行去,忙撲過去將人攔下:“你不要命了?那頭是比武場,被人發現又是好一頓毒打!”
    黑瞳凝起一抹嘲意,顏少青背負雙手道:“比武場?”
    “是啊!今個兒正好逢到佛塔竣工的日子,國主親臨,要在比武場看表演,大部分的監工被抽調過去,我們才得空跑出,你此時回去,不是自投羅網麼?”
    “高昌王……”顏少青若有所思的一凝眉,腳下卻不停步。
    見對方執意往前,紮爾木情急之下去抓他胳膊,可任他左拿右拽,均是拿他不著,抹了把汗又道:“即便你會功夫又如何?人說蟻多咬死象,對麵人多勢眾,你能打幾個?況且有國師坐鎮,這一去,還不是羊入虎口啊!”
    這會兒,顏少青才終於正眼看他:“迦南也來了?”
    紮爾木驚呼:“直呼國師名諱可是死罪,你……”
    眼前的男子從容舉步,淡然道:“正好,待我去會一會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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