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擷拉起他的手，細細的揉捏：“澤道不必擔憂，我已長大了。此番入西蜀，定當倍加小心。你隻盼著三年後我回來的日子吧。”
    “說什麼長大了，終究連弱冠也未到。”方宸撫上他漆黑散亂的鬢發，“我前些時還說，要親自替你加冠行禮呢，如今看來，也等不及了。”
    方擷眼光一轉，巧笑道：“加冠行禮何必定要等到生辰，不如……就現在吧！”
    “現在？”
    “是啊。”
    方擷說著，翻身下了床，自去將寢殿內所有的琉璃燈都點亮。又在那櫥櫃中翻找了好一陣，終於從底層的檀木箱子裏取出一隻頭冠。那頭冠乃和田玉所製，筒狀的冠身上是鏤空流雲紋樣，中間簪著一枚同款的蟠龍玉釵。
    方擷揚了揚玉冠：“這還是當初你送我的呢，因過於精巧了一直沒用過。今兒正好拿出來全了加冠之禮。”
    他將玉冠放在桌邊，照著菱花鏡蹙起眉頭，似乎對自己素白的裏衣不太滿意，想了想，將櫃中一襲紅底鑲著黑金邊的長衫取了出來。
    方宸見他這番忙碌，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卻不忍掃了他的興致，隻得默默的替他先將裏衣係好，領口袖邊具都齊整了，才抖開紅衫披在他身上。
    那衣衫顏色豔麗，映襯著此時滿室的燈火，竟像是洞房花燭夜的喜服一般。
    方宸拉他坐在鏡前，執起桃木梳，自上而下極認真的為他梳發。
    想起上一次為他梳頭，還是在漠北的軍營裏。而如今，眨眼間，他竟要遠赴西蜀，三載不得相見。
    木梳劃過縷縷發絲，仿若生命中一次次的相遇，又一次次的別離。無論怎樣緩慢不舍，都終究會有放手遠去的那刻。
    說起來，不單是白玉冠，連手中這把桃木梳也是自己贈給他的呢。猶記得那時他接了木梳，在萬千紅塵中朝自己傾城一笑，說，贈木梳便是要私定終身，莫非，澤道對我有意？
    唇角彎出一個淺淡卻甜蜜的笑，手指，卻恨不能在他發間多停留片刻。
    終於梳好了滿頭青絲，細細的挽起束於頭頂，取了玉冠將發髻箍住，簪上白玉蟠龍釵。
    菱花鏡中，絕美少年盈盈而笑，方宸卻莫名感到心痛欲裂。
    半跪下身來環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前。
    “你貴為親王，本該加三重冠，請陛下主持儀式，眾臣同來慶賀，鼓樂齊鳴。可如今……我……竟連個像樣的冠禮都給不了你。枉我權傾一時，你又是我此生最珍愛之人，到頭來，卻是用如此簡陋的儀式委屈了你。”方宸說著，話語中已帶出些許哽咽之聲，扶在對方腰間的手略微緊了緊，倏然抬起頭來，眼中，是如同烈焰般的熾熱恨意。
    “我已替他安定八方，穩固政權，他為何還要這樣逼迫我！連我唯一在乎的都不放過！”方宸咬牙怒道，“早知如此，我何苦謹言慎行那麼多年，我……我該奪天下之權，改天換日！”
    方擷心中一顫，忽而想起那日去探望大哥時，說起的“要天下人不負我”的話。
    “澤道，別……”方擷疾道，伸手將他攬入懷中，“別說那樣的話，別為我那樣做，也別……再求他什麼。等我，耐心的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