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謀算陛下，接下來還有算計你的時候呢。”方宸冷冷道。
    “如墨之死，且不說塨王是要為妻報仇還是心存嫉恨，那絲帕上寫的遺言正是他偽造的。”
    方擷默默的攥緊拳頭，指夾刺入掌心卻毫不自知。
    這事兒，他其實猜到過七八分。
    隻是眾人不追究，他也不願相信親密敦厚的大哥會那樣陷害他。再者，他有愧於如墨，便是受了怎樣的委屈冤枉，也都忍下了。
    此時卻被皇叔明說出來，似乎連那最後一層薄如蟬翼的親情，也被點破了。
    “無論從絲帕上僵硬的筆跡，還是郡主詩稿上淡淡的墨痕，都足以說明有人偽造證據陷害於你。而柳依也曾說過，他們原沒有見那絲帕，是後來桃風又整理了郡主遺物，忽然間就拿了出來。可巧的是，在那日的前一晚，塨王卻與桃風閉門談論多時。試問，當朝王爺同新婚妻子的丫鬟還有什麼值得商談的，無非是為郡主。”
    方擷略偏著頭，以手扶額，燭火在他鬢邊投下斑駁的光圈，看去影影綽綽，好一番淒涼。
    “這麼說來，命令鄭嶴對我施以嚴刑，又殺人滅口、除掉鄭嶴的……也是他了。”
    方擷問了句，卻是個陳述的口氣。
    不待旁人回答，又繼續道：“這一切，不過是皇叔的猜測與推論，即便合情合理也終究隻是猜想。這不夠！”他忽而站起身來，用堅毅而決絕的目光盯緊方宸，“給我一個證據吧！一個讓我能狠心與他為敵的證據！”
    許久無人說話，隻剩了燈火孤寂和滿室靜默。
    “……還記得那壺佳釀麼？”
    方宸終於開了口，眼神卻飄向虛空，不知聚焦在何處：“‘遙望美人香’，果然是個好名字。不但名字好，用的藥也巧。”
    “那酒不是當廷驗過麼，沒有問題的。”
    “所以我才說用藥巧啊。”
    方宸冷笑一聲：“酒裏入了一味蘅瑤草。這草藥本是強身健體的補品，並無其他作用。可誰能想到，若配合桂花幹服用，就是迷亂心智的一劑猛藥。”
    “桂花幹……”
    “誰人都知，你最愛的糕點就是桂花糕。而那日宮中設宴，原沒有桂花糕，卻在開宴前有人特意吩咐了廚房，單獨為你備下這份糕點。你說，那體貼周到之人，是誰？”
    真相，就在眼前。
    甚至，連一席遮掩的幕布都不再有。
    沂山秋獮的心藏奸詐，郡主歿後的冤屈陷害，直吏府授意酷刑拷問，慶功宴上笑盈盈的遞過藥酒，甚至……是那莫名其妙出現的《空山對雪》圖……
    點點滴滴串聯起來，不由得人不信。
    方擷想要端過茶來啜一口定定神，卻發現不住顫抖的五指，竟不能順利的將那茶盞收於掌中。
    他隻好放棄這樣的嚐試，用手遮住眼眸。
    層層疊疊的黑暗，使他更易放鬆。
    逡巡已久的淚水終於滑出眼眶。
    恍惚中，一點暖意落在肩頭。
    方宸將他攬在懷裏，輕聲道：“我也一直苦無證據，不便處置。後來，他見你我生了嫌隙，便到我府裏言語試探，我才將計就計，去陛下麵前替他謀了個參政的職位，為的是引蛇出洞，看看他的底牌。可誰想，他竟這麼狠辣，立意要汙了你我的名聲，將你我勢力徹底逐出朝堂。”
    “如今可怎麼樣呢？”方擷聽皇叔說到那日慶功宴的事，又見周滁在旁，雖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淡然表情，自己終究不好意思起來。半推開皇叔，悶聲問。
    方宸鬆開手，轉向沉默已久的周滁。
    “皇宮各宮門的防備情況查明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