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閣內，三人仍來到二層小樓。
    方擷與方宸叔侄兩個隨意坐了，周滁是屬下，不便就坐，隻找了個窗口處倚著，觀察外麵動靜。
    方宸向周滁使個眼色，周滁沉默片刻，表情凝重，連下顎的那一撇山羊胡，仿佛都隨著主人抑鬱的心情耷拉下來。
    “小王爺，其實……這次小人並沒有打探到實在消息。”周滁道，“可這沒有消息，本身就是個大消息。”
    方擷一怔，心道，這打得什麼啞謎。回眼看向皇叔時，後者卻認認真真等著聽周滁接下來的話。
    周滁歎了口氣，像是在心裏做了個重要決定一般，咬咬牙，道：“蒼麟營和玄武營封鎖了皇宮各個出入要道，沒有塨王殿下欽賜的令牌，誰都不能進入。而宮裏，也不見有人出來，一應日常所需的蔬菜瓜果食物用品，也都是塨王安排了專人遞送。宮裏的人出不來，宮外的人也進不去，我們打探消息的渠道……生生的被攔在外麵了。”
    方擷邊聽著，已是驚訝的說不出話。
    周滁隻說了實際情形，並未多加分析。可在場的三人心中都如明鏡似的。
    出入皇宮的渠道掌握在塨王手裏，還能說明什麼呢？
    皇帝，被軟禁於宮中！
    方擷神色凜然，向另外兩人道：“這麼說，竟是連陛下的安危也不可知了？”
    “那倒不會。”方宸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依我看，塨王多半是衝你來的。”
    “衝我？”
    方宸頷首。
    “其實，早在煜王謀反的時候，他就有所動作了，隻是做的隱晦，行事又謹慎，眾人都沒看出來。”
    “那時候他就……？”方擷睜大眼睛，表情驚駭。
    誰能猜想，幾個兄弟裏最沉穩厚道的大哥，竟從那麼許久前就在算計謀劃他了。
    方宸默歎。
    他亦知道此事對方擷來說，不啻於再次的欺騙和背叛。
    若說自己騙他尚屬好心，那麼塨王騙他，可就是全然的惡意了。
    該是有多大的惡意和妒恨啊，才能讓塨王卑躬屈膝的隱忍多年，隻為在朝堂上徹底擊垮自己的弟弟！
    方宸走到窗口，同著周滁一起觀看外麵黑沉的夜色。
    燈火人家的溫暖景象早已消失，留下來的隻有恒久的黑暗與沉寂。
    “你仔細想想當年沂山秋獮的情景，你突圍求援，留塨王帶領兵士守護陛下。若是安安穩穩躲在山洞裏，他能得這麼大的功勞麼？那件事後我也問過念君，念君說，塨王手下的幾個人也曾出洞探路，回來後悄悄計議些什麼，第二日午間塨王就勸陛下，說是狡兔三窟，長久躲在一處必不安全，幾個人護駕出來，這才遇了險。”
    方擷怔怔的半晌說不出話。
    如此心計，如此膽識，若不是關係到陛下安危，他當真要為這人叫好了。
    “你是說……大哥故意製造險情，以搶得頭功？”
    “誰知道呢。”方宸甩甩袖角，“倘或為了搶功勞我倒也放心，隻怕他當日還在搖擺不定呢。他在你們兄弟幾人中，向來沉默寡言，卻哪邊都不曾得罪。效忠陛下的同時，和煜王的關係也撲朔迷離、曖昧不清，雙方都不是他的盟友，也沒有真正成為他的敵人。假如那天遇上的是叛軍大隊人馬，他會不會臨陣倒戈也在兩說間。”
    方擷隻覺得渾身發冷，回想起來，竟讓人如此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