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是你啊？”
    昭德帝氣著氣著，氣樂了。
    麵前抹著虛汗的關禦史支支吾吾不敢應答。
    “你又被他們丟出來投石問路了？”昭德帝歎了口氣，用腳尖踢踢他的衣袖，道，“起來吧。”
    關禦史連滾帶爬的站起身，賠出個苦笑。
    卻是因為這天剛下了朝，關禦史就在文政殿外候著，說有本密奏。
    昭德帝聽了這話，已猜出五六分。待傳了他進來，果然叩首便參方擷，說辭卻與前一次不同。顯然經過了慶功宴的事，禦史們又可將那奏本大肆潤色一番。
    “陛下……”
    關禦史惴惴道：“實在是，是……”
    “是什麼？”
    “……是坊間的傳聞太盛，加上慶功宴上小王爺突然……發狂……”關禦史咬著牙，偷偷瞧了瞧皇帝神色，果不其然，似是被他言語說動了半分。
    “陛下有所不知，如今百姓都傳，小王爺沂山救駕、漠北退敵，功勞宛如當年的珩王殿下；況他又是珩王一手調教出來的，叔侄兩個都有真龍之氣，卻都屈居人下。還說，還說……後陵各地連年災荒霍亂，也是因為沒有順天應命，讓小王爺做……做……”
    “夠了！”
    昭德帝厲聲喝道：“無知小民！他們懂得什麼？可恨你一個監察禦史，竟也如此昏聵不明，人雲亦雲，拿著市井之言來裝賢臣諫臣！”
    “陛下聖明啊！”關禦史高呼。
    “臣進言陛下，豈敢不察。確是臣得了些密報，說小王爺有不當之舉啊。”
    昭德帝眼光一轉，心道，暫且聽聽也無妨，反正定奪之權仍在自己。
    “說說看。”
    關禦史以頭搶地，道：“陛下可還記得乾和二年的壽誕，煜王……呃不，是那罪臣……那罪臣獻了一盒名為‘日月爭輝’的糕點做壽禮……”
    昭德帝點點頭：“確有此事。方亦雎早有反心，故意取了那樣的名兒。”
    關禦史跪著挪上半步，又小心的四周望望，確定門外無人，才接著說：“陛下可知，在壽宴前小王爺得了個消息，說是那盒點心有毒，是那罪臣用來謀害陛下的。”
    “——當然，那是個假消息。”他看著皇帝驚駭的神色，添了一句。
    “可小王爺卻沒有告訴陛下，也沒有當堂阻止，反而親眼看著陛下品嚐了糕點。此種居心，臣不敢妄斷。”
    昭德帝已是聽得冷汗涔涔。
    回想起來，若此言屬實，保不準方擷也有謀逆之意。即便沒有，怕也存著觀望的態度吧。
    關禦史繼續道：“接著是沂山叛亂，小王爺突圍而出。按照路程計算夜裏就該回到京城搬取救兵了，最後怎麼著，是到了第二日早間，才大擺了儀仗去救駕的。那時候，陛下可是四處躲避叛軍，縮居於山洞中啊，小王爺卻還有閑情逸致歇了一晚。真不曉得小王爺睡著高床暖枕時，可曾想起陛下。”
    他這樣說，昭德帝已是憶起了當初的屈辱與窘迫。
    被圍困在沂山石洞中，陷入四麵楚歌的境地，隨時都有可能被叛軍發現進而圍殺。
    那一夜，他累了、困了、倦了，也隻能強撐著精神，握緊寶劍，不敢有片刻鬆懈。他貴為天子，何曾受過那樣的苦楚？
    可身為他的六弟和臣子的方擷呢，卻是在舒適溫暖的王府裏休息，說不定，還有歌舞相伴、美人相陪呢！
    昭德帝漸漸攥緊了拳，怒火衝上心頭。
    “……除了這些，還有麼？”他冷聲問。
    “有。”關禦史道，“據密報，小王爺平漠北時，為了誘敵軍深入，曾散出消息說陛下您……”
    “怎樣？”
    關禦史咽了口唾沫：“……說……說陛下病危了！”
    “啪”的一聲脆響。
    昭德帝一掌擊在案頭，顫抖著聲音怒道：“他！他膽敢如此……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