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幾日，朝堂上安然無恙。
    枍王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打定主意不再出來管事，任憑幾個兄弟磨破了嘴皮子的勸說，任憑皇帝下聖旨傳口諭，都不見效果，也隻得由他去了。
    方擷卻是一切照舊，在樞密院行走，每日打理政務軍報，沒有特別忙碌，也沒有偷閑的時光，仿佛不曾被科舉和行賄案影響，亦不曾為宋迎的離京而傷懷。
    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與珩王的關係，是真的愈見疏離了。
    金殿上刻意的守禮；
    酒席間刻意的謙卑；
    皇宮外刻意的忍讓；
    還有狹路相逢時刻意的回避……
    一樁樁一件件，方擷都做的體麵得當。可那眉間眼底傾瀉而出的，卻隻有無盡孤獨與落寞。
    至於珩王，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傲然貴氣。
    不多說一句，不多行一步。
    隻在方擷轉身離開時，不期然的抬眼望去，訴盡了無數相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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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宸覺得晚上的時光越發難熬。
    他甚至記不得，很久前那孩子未到府中時，他是怎樣度過這漫漫長夜。
    腦中心中，遍遍回放的，都是他們在一起的情景。
    他深夜掌燈，考校他的詩文。
    他親手為他披上一件寬大鶴氅。
    他們四目相對，呼吸可聞。
    他們的唇隻隔著寸餘的距離……
    方宸輕歎一聲。
    是不是真的上了年紀，容易回首舊事，容易感懷傷情了？
    “王爺……”
    殿外，金泉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路。
    通常這個時間，若有瑣碎小事，自有守夜童兒稟報，老管家金泉是不會親自過來的。
    方宸微蹙眉頭：恐怕有了棘手的要事。
    出得門來，就見金泉站在院中一地的月光裏。
    躬著腰，頷首低眉道：“王爺，塨王殿下來了。”
    “他？”
    方宸想了想，還是招招手：“請去月華齋奉茶。”
    這月華齋是珩王府靠近二道大門的偏殿，常用來會見關係較親密之人，比普通外客更進一步。
    方宸命人把塨王引到那裏，一則體現他們的叔侄親情，二則同是王爺，也不至失了禮數。他自己更衣後，便也往月華齋而去。
    甫一進門，卻見塨王與阮珺卿對麵喝茶。
    阮珺卿見方宸來了，忙忙的起來蹲身行禮，說是恰在府裏遇見塨王，隨意寒暄兩句，隻當替主人陪客。
    方宸笑道：“你兩個既然聊得來，你也不必急著走了，多坐坐吧。”
    阮珺卿嫣然一笑：“主人與塨王殿下有要事商談，珺卿是下人，在旁站著成個什麼樣子。”
    說著，自去將殿內小熏籠裏的檀香燃起來，又沏了茶奉上，帶著丫鬟小廝退出去。
    塨王眼看阮珺卿離去，淡淡笑道：“皇叔果然調教有方，就連府裏的孌……”他自覺失言，忙掩了口尷尬的笑笑，“連下人都這樣識趣知禮。”
    方宸看他一眼，也不介意，隻說：“他原就聰慧，何用人教。”
    塨王點點頭：“可不止聰慧，那樣貌……嘖嘖，真是百裏挑一的，比起六弟，還多了份嬌弱呢。”
    他邊說，邊故意朝方宸暗示般的一挑眉毛。
    方宸眼色微冷，卻不露聲色的收斂住。
    “塨王深夜前來，想必有要事吧？”方宸呷了一口茶。
    濃鬱稍過，不若那清淡醇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