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推舉三皇兄為本屆恩科的監閱官，陛下以為如何？”方擷道。
    “三弟？”
    “不錯。三皇兄性格安逸、文采天縱，頗有古代高賢國士遺風。說起來，這金殿上就有好幾位翰林院的老大人曾做過三皇兄的老師，他們也都稱讚過三皇兄的詩文辭賦。臣雖不便說青出於藍的話，可想來翰林院學士教導出的弟子，應不至讓陛下失望吧。”方擷一麵說，一麵指指滿殿的文臣，那幾個被間接點了名的大學士各個躬身，口中讚頌連連。
    “若三皇兄做了監閱官，定能替陛下遴選出可用之能臣。”
    昭德帝點點頭，未及說話，早有人出言反對。
    卻是原本決意不開口的珩王。
    “陛下不可。”方宸徐徐道，“若論才華，枍王堪為大任；隻是臣為監閱官多年，深知選拔士子的難處，枍王還年輕，資曆淺，許多事沒經曆過，恐不能托付如此重任。”
    方擷望著他，忽而冷冷一笑：“小王跟三皇兄還差著五歲呢，照皇叔的說法，更不能擔當大任，隻怕小王這樞密院副使也要做到頭了。”
    “這不是一回事，”方宸輕聲道，“你莫要在此處混為一談。”
    昭德帝見形勢微妙起來，連忙勸解：“皇叔也多慮了，朕看著三弟倒好。誰人不曾年輕過，誰人不曾在風雨裏打磨過，若因為年輕就不敢放手曆練，再沒有長大的時候了。”
    “陛下，不是這樣講。科舉選賢，並非單講文采。還要綜合考慮明辨、道義、德行、條理，聲望等諸多因素，其中更涉及南北文壇、各方士子文人間的明爭暗鬥，不勝枚舉。倘不能加以權衡，勢必要出亂子的。”
    眾人原以為，即便珩王反對澋王的提議，但皇帝的賬還是要買。昭德帝都開口表了態，珩王就算不情願，也要依“旨”行事。
    誰知，方宸偏在此事上糾纏不休。
    這下連昭德帝也被拂了麵子，呐呐無語的看著方擷。
    方擷走近皇叔，瞥眼打量一番。見那人八風不動、衣不帶水的模樣，可說出的話作出的事又占盡鋒芒。想著，愈發生氣。
    “皇叔……就這般見不得侄兒們好麼？”
    他這話明說三哥，實則暗指方宸虐殺煜王的事。
    旁人不明就裏，自然覺得他不懂禮數，說話咄咄逼人。
    即便高坐在龍椅上的昭德帝也是一怔。
    “六弟莫急，朕看皇叔並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那就是皇叔針對小王了。”方擷心裏生氣，麵上反而不怒不懼，隻淡淡笑問，“這幾天皇叔接連駁了小王好幾樁奏報，莫不是有意尋侄兒的錯處？”
    說也巧，連著幾天但凡方擷在朝議上提出任何見解，珩王總是要站出來反對幾句，或成或不成。兩人的爭鬥日漸激烈，弄得滿朝文武惶惶不安。
    其實，眾人都知他倆關係非比尋常，一時好一時惱的情況常有。若放在從前，旁人勸上兩三句，也就和解開了。可不曉得為何，這次看兩人神情，都像是認真較勁一般，唬得周圍人也不敢貿然勸和了。
    如此你來我往，你爭我奪，就僵持了七八天。
    方宸抬起眼，一雙鳳目清清冷冷的望著他：“我並非尋你的錯處，隻是告誡你，朝堂還是有朝堂的規矩，私下裏的怨氣莫要帶到朝中來，被私怨蒙蔽，讓有心人得便宜。”
    他伸手搭住方擷的肩，微微用力將他扯到身旁，靠近他的耳畔，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知道，你因為方亦雎的事惱我，我不怪你。可我也要警告你，別為了和我置氣就受人擺布，把你三哥往火坑裏推。科舉選賢這潭水有多深你們根本不明白，將來鬧出事端害了你三哥，別說做皇叔的沒有提醒你！”
    他說完，向皇帝拱拱手：“既如此，臣別無異議，監閱官一職就有勞枍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