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城春色宮牆柳 第三十七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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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給我抱抱。”
方擷伸著雙手朝向皇叔,眼神滿是期待。
下一秒,毛茸茸金燦燦的一團東西,被塞進了他懷裏。
方擷眯起眼睛,彎出個自認為和顏悅色的笑。
“小澤,以後就叫你小澤好不好?”話音未落,就換來旁邊某人的白眼。
這日,天高雲淡,風清氣爽。
方擷的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了,隻是行動還不如以前便捷。將近兩個月不能外出,實在讓他憋悶的難受。趁著天氣好,叫人搬了竹椅半臥在院裏吹吹風也是好的,順便看皇叔逗弄那隻在回軍途中捉到的金毛狐狸。此刻見那狐狸在澤道懷裏乖巧,也巴不得抱來玩玩。
“當初可是你說的,你來養它,不勞煩我。”方宸無奈的歎了聲,手上的動作卻未停,順勢丟了一枚野果子給狐狸。
狐狸咬在口中,嚼得頗有意味。
方擷涎笑道:“若不是之前連番波折,我早把它帶回府裏了。如今我這樣,少不了還得麻煩你!”
“就知道。”方宸低聲咕噥,“養你一個還不夠,偏要再尋些事來,你是唯恐我平日太閑了麼。”
說歸說,仍舊喂狐狸。
那狐狸原本在珩王懷中好好的吃東西,硬是被方擷搶了去,毫無章法的一通撥弄,立時炸了毛,弓起身子又抓又撓的和他作對,連果子也沒空吃了。
方宸見狀,不由得笑起來。
“我就說你不中用吧。這東西雖是個畜生,倒和小孩子一樣難伺候,哪能隨意擺弄?”方宸攬過狐狸,將左突右支的金毛絲絲順好,“你看,要順著這東西絨毛生長的方向輕輕撫摸才好,或者再替它撓撓額頂和腋下,就更舒服了。”
狐狸竟很受用般的,眯起眼睛,口裏咕咕唧唧哼了聲,極滿足的臥下身子繼續吃野果,時不時的伸過腦袋,在方宸手心蹭一把。
方擷氣悶。
之前捉狐狸回來,原是見它狡黠伶俐,很有些方澤道的風範,故而帶在身邊玩耍。
誰知,他兩個倒真成了一丘之貉,聯起手來擠兌自己,以後的日子還能過麼?!!
正說笑間,外麵有人稟報:禮部侍郎段大人來探望小王爺。
方宸想了想。
“就請到這裏來吧,本王也許久沒見他了。”
隨從應聲去了。不久,便帶著段宇弛進來見禮。
方擷剛要起身相迎,就被皇叔按住手臂。
“你還沒大好呢,歇著吧。段侍郎也不是外人了,誰要你這會兒做人情。”轉身朝段宇弛不冷不熱的點了頭,指著對麵幾把小竹凳,“段侍郎坐下說話。”
段宇弛麵上尷尬起來。
珩王向來不喜歡他,這他是知道的。但礙著方擷的麵子,一向也還親切。可今天,表麵上說的好聽,句句都透著冰冷淡漠的敵意,就如平靜的湖麵下隱藏著波濤洶湧。
段宇弛謝過,坐在竹凳上傾著身子,跟方擷說了幾句閑話,無非是問他身體如何。偶爾用眼睛偷瞟珩王,後者卻絲毫沒有要回避的意思。
“小王爺可聽說了綴玉軒的新鮮事兒?”段宇弛不敢太放肆,按著禮叫了聲“小王爺”。
方擷明白他在人前的拘謹,也不介意,端了桌上的茶壺另斟了一盞遞過去。
“綴玉軒自你和惜惜那段妙緣後再無新鮮事。”
段宇弛咂咂嘴:“小王爺近來不常走動,自然不知。”
“噢?願聞其詳。”
段宇弛拖著小凳子湊近了些:“國子監司業何大人的公子去歲末調了外任,小王爺可記得麼?”
“當然。何慕青何少爺嘛,他走的時候我們還在如意齋擺酒送了送。”方擷一挑眉尖兒,忽想到皇叔在旁,忙掩口不說。
“他辭了官,回來了。”
“嗯?回來了?那怎麼都不來見見小王,枉我那樣看重他。”
“這也怪不得他,”段宇弛歎道,捧在手裏的茶還有餘溫,舉到唇邊潤潤喉嚨,才說,“是有緣故的。他從前跟綴玉軒的素水姑娘有舊情,那時還托小王爺傳過書信呢……”
他有意這樣說,方擷臉上紅了紅,側頭看皇叔時,那人照樣抱著狐狸撫弄喂食,完全沒有留心他倆的對話。
“慕青放了外任大半年,依舊與素水鴻雁傳書,消息不斷。哪曉得他身邊帶的下人裏,有個平日貼身伺候、很得信任的小廝,卻是他老子安排了監管他的。那人將這些事偷偷報給何司業,何司業聽了,氣的了不得,當即動用手頭的關係,將那素水抓到禛順府衙門,隨便拈個罪名判了流刑。慕青知道後,衝冠一怒為紅顏,竟掛印辭官,回到京城質問他爹,現在還被鎖在家裏罰麵壁禁足呢。”
方擷奇道:“有這樣的事兒?我卻半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這事兒呢,若被街頭巷尾的傳開去,倒是個茶餘飯後供人消遣的八卦消息。可近幾月來,京城裏最大的動靜不都出在小王爺你身上麼。其他事,自然不那麼引人關注了。”段宇弛扶著他的肩,“你是金枝玉葉的身子,這回可吃了不少苦吧。”
“都好差不多了。”
“這也罷了。不像慕青,傷在心裏,一時半刻就好不得。”
方擷猶豫片刻,低聲問:“他如今怎樣,在家還好麼?”
“自古老子管教兒子都是天經地義的,隻何司業下手忒狠了些,那素水雖是做倚欄賣笑生意,卻也是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怎麼送進衙門三五日,就折騰的不成個人樣,最後還流放到偏遠苦寒之地,此生再不得出頭了。”段宇弛輕咳兩聲,“照我說,都是斯斯文文的讀書人,都個頂個的風度翩翩有涵養,難道就不能退一步容人麼?非要用雷霆手段,不怕身邊人看著寒了心!”
方擷還未答話,旁邊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這畜生花樣多,給果子吃還不知足呢!”
方宸捏住狐狸後頸的皮毛將它拎在半空中。
狐狸驟然受到這種待遇,哼哼唧唧的慘叫不止,四爪不甘心的踢騰。
方宸也不理它,向段宇弛道:“本王先料理這畜生去,免得它再有動作。你們繼續聊。”說完抬腳去了。
這邊方擷愣了愣,回過神兒問:“你今日來瞧我,不會就為了慕青吧,快說正事兒!”
段宇弛手指點點他:“真機靈,都是跟著你皇叔學的吧。”邊站起身附在他耳邊說,“我是要告訴你那膽敢對你動了刑的鄭大人的下場。”
“不是死了麼?有什麼好說的。前些日子五哥火急火燎的來看我,早就說過了。”
“你知他是怎麼死的?”
方擷伸了個懶腰,道:“奏報說是噎死的。該是中毒吧。”
“是下了百鬼同行,又用兩層桑皮紙封住口鼻,慢慢磨死的。”
方擷驀地打了個冷顫。
那百鬼同行是產自苗疆的奇毒,粉麵狀,化水服用。起先不見效果,待藥物進入體內與腸液相溶,方才生出一種紫色的氣體來,揮發極快。所到之處,不但人畜皆亡,連草木也不可生長。
所以若有人中了這毒,連同身邊人吸食此種氣體,也是要送掉性命的。故名為“百鬼同行”。
鄭嶴既被桑皮紙蒙麵,倒是礙不著旁人,卻可憐他自己讓那毒折磨的氣血逆行,五髒俱裂。究竟最後是毒死還是窒息,恐怕也分辨不清了。
段宇弛看著方擷驚恐的臉色,冷冷笑問:“你猜,何人下毒?”
“……這不好說。”方擷遲疑了片刻,神情複雜,“可能是誰要殺人滅口。”
“哼,你的意思無非是指淮安老王爺。”段宇弛搖著頭哂笑,“你要清楚,淮安王在封地說一不二,可到了京城天子腳下,還是要忌憚三分的。況且這裏的關係也是錯綜複雜,老王爺豈能輕易介入支派人手?”
方擷想起當初鄭嶴透的話。試探著問:“依你說,是另有高人指使鄭嶴的?”
“這我不敢肯定。”段宇弛眼邊清冽的微光閃過,“可下手殺人的卻是——你的皇叔,珩王殿下!”
“不可能!”方擷立時道。
“怎麼就不可能?在這京城裏誰不知曉,珩王最疼愛的就是你這個侄兒,天天護著寵著尚且不夠。如今你受了冤屈遭了天大的罪,他能不替你報仇雪恨?”
方擷道:“我清楚他的為人。即便他要為我報仇,定然去尋罪魁禍首,絕不會找個任人擺布的棋子來泄憤。再說,他就是尋仇也不至如此狠毒。”
“是麼?”
段宇弛陰測測的笑了下,湊近方擷耳畔:“你忘了那年的事,還是你親口講給我的呢。”
方擷猛然一抖,仿佛記憶深處被封存多年的鬼怪,正逐漸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