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城春色宮牆柳  第十八章 疏影芳華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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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就至於這樣。”他輕聲說,語氣裏滿滿的都是竊喜。
    方宸沒有回答,而是有些突兀的回到剛剛那個令兩人尷尬的話題。
    “我聽說,你昨日又去了浮衣樓?”
    方擷身體一緊,脊背也僵硬起來。
    “我不過隨意問問……”方宸稍微換了個姿勢,埋首在他頸後,“你從前隻去百花閣、問月居和偎紅軒,我也不攔你。這浮衣樓不過是為了結交煜王才去了一次,那阮珺卿也隻是座接近煜王的橋梁,我原以為你對伶人小倌並無興趣,煜王之事了結也就該丟開手。誰知這些日子,竟似陸陸續續又去過好幾次,每次都必得尋阮珺卿服侍。我倒不知,他是多麼清俊可人的尤物,值得你這樣。”
    方擷聽他這話愈發嚴重了,又詫異他如此清楚自己的行蹤,便帶了三分調笑、三分戲耍、三分挑逗和一分若有若無、若隱若現的真性情,問:“澤道……吃醋了麼?”
    身後那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賭氣道:“又胡言亂語,誰吃醋了?我不過提醒你,你還年輕,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如今陛下雖不肯重用我,卻迫不及待的要提攜你們這一輩兄弟,以作膀臂。隻是鑒於你我關係,尚有些猶豫不決罷了。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便要給你機會了。所以我勸你,切勿耽於情感沉於愛欲,更不要和那些人來往過密,免得落人口實,毀了你的名聲。還有那段宇弛,也是個放縱不羈、花名滿天下的浪蕩子,絕不可深交。”
    方擷拉開皇叔的手,回身靜靜看著他。那人依舊眉目如畫,可眼中卻不見了往日的嫻靜安逸,反摻雜了些含義不明的情愫。他的唇紅豔欲滴,那顏色就像鑲在雲端的一抹晚霞。
    “我的心,澤道還不曉得麼?”
    方擷輕聲說。他暗中握了握拳,又緩緩鬆開,突地伸手攬上那人後腦,將他拉近自己,對著那看去豔麗綿軟的唇狠狠吻了過去。他心裏緊張極了,不是為著一個吻,而是為著與他咫尺相隔的人。他緊緊壓住那人的唇,卻是笨拙的動也不敢動一下,全沒有半點在秦樓楚館中的姿態。直到那人仿佛暗暗的笑歎一聲,輕輕柔柔撫上他的雙手,微微啟了唇,反客為主的引誘、帶領他著寸寸而入。那人與他十指相扣、唇齒相接,頓生了百種風韻,千絲繾綣,萬般糾纏。他的心就此淪陷下去,無藥可救也絕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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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入冬以來,天氣漸冷,宮中禦花園裏百花凋零,再沒有了爭奇鬥豔之勢。唯那片梅林初綻芳華,引得後宮眾妃紛紛相約賞玩。這栽了梅林的園子本叫做梅苑,是當年榮明帝初登大位時所建,隻因薛皇後極愛梅花,榮明帝便令人日夜趕工監造,半年內就修成了這奢豪華美的園子,栽植了大片大片的梅花,還賜了名為“梅苑”。誰知薛皇後竟無福消受,園子建成僅半年,就一病不起、香消玉殞了。榮明帝傷心至極,常來園裏獨對孤芳,迎風灑淚。後又嫌棄說是名字取的不好了,什麼“梅苑”“梅苑”的,聽著倒像“沒緣”,於是便叫人改為“斜枝苑”。
    這日早間細細碎碎的落了小雪,昭德帝依往年的規矩,在斜枝苑西北角的一處圓形漢白玉高台上設了酒席,宴請後宮佳人及皇室子弟們飲宴賞梅。這斜枝苑裏的梅花種類紛繁,什麼晚跳枝、雪月花、白須朱砂、粉妝台閣、骨紅照水……不勝枚舉。虯曲蒼勁的老枝上,斜斜綴滿了花苞,伴隨著高掛枝頭的殘雪清露,更顯孤芳高傲,令人見之忘塵。
    萬千梅朵中,有一人長身而立。絨黃色的華服,月白玉帶,褐色的鹿皮短靴,外披著大紅猩猩氈鬥篷,正如綴滿了瓊苞碧葉的臨風玉樹,站在那遍地芳華裏竟絲毫不遜色。他在花木間尋來找去,看看這支,又望望那朵。忽然眼光一滯,凝在了一株枝幹扭曲的玉蝶龍遊梅上。那梅瓣純白,蕊芯嫩黃,點點嵌在彎曲如龍的枝幹上,倒有段天生的風情韻味。
    方擷上前折了一大一小兩枝,越看越歡喜,拿著花枝跑回高台跪倒在地,將那大枝的雙手呈給昭德帝,道:“臣弟幸不辱命,尋得龍遊梅兩枝,以為頗有意趣,故獻給皇兄賞鑒。”
    原來,那昭德帝許了方擷要賞他一段梅枝,今日飲宴正好全了此意,便在席間命他自去那花海中尋找,若得了合意的,也是他的緣分。
    昭德帝笑向眾人道:“你們看看,六弟這身裝扮可俊不俊,朕怎麼瞧著那花兒在他手上都失了顏色呢!”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方擷麵上羞赧,也不等皇帝說話,自己站起身來,道:“臣弟好意借花獻佛,陛下如何打趣臣弟?”
    “兄弟莫惱,朕不過是玩話罷了。”昭德帝笑道,親自離了席從他手上接過梅枝。命人取了個琉璃玉瓶,盛了水將那梅枝放入其中,示與眾人觀賞。
    誰料,偏生有個入宮沒多久、不懂規矩的妃子,仗著自己年輕貌美,平日裏深得聖上喜愛,說話就向來沒輕沒重。恰玉瓶傳到了她手裏,她執著瓶品玩半晌,又轉眼看了看方擷,一撇小口,輕佻浮滑的向皇帝道:“臣妾卻覺得陛下這句玩話是一語中的呢。”她嬌嬌俏俏的站起身,扭捏著腰肢半托起玉瓶,“澋王爺容貌俊美,不止這花失了色,就連臣妾等小女子也快要羞得抬不起頭,自愧不如了。好個如花少年,好個美人之姿。”她自以為是順了皇帝的意,必得嘉獎,微微頷了首,掩口巧笑。
    可那方擷向來最恨別人說他狀若女子,此番皇帝調笑他的衣著豔麗也還罷了,卻竟有這等不知好歹的宮妃,在大庭廣眾之下拿他比弱不禁風的嬌柔美人,這樣的羞辱怎不令人生恨。他剛要責問,卻被皇叔按住肩膀,輕輕搖了搖頭。
    昭德帝眼看著眾人止住了笑意,氣氛變得愈加凝重,心下也覺那宮妃言語過分了些,可一切都因自己的玩話而起,若板著臉孔訓斥那宮妃,豈不也駁了自己麵子,打了自己耳光?隻得幹笑兩聲,極窘迫的道:“玉昭儀雖戲言太過,也不是全無由來,追根究底還在六弟生了個好樣貌,比其他的嬌花嫩柳自然不可,比這淩寒獨傲的孤梅,朕覺得還有幾分道理。”
    眾人見皇帝開了口,也都跟著附和圓場子。
    皇帝道:“昔日古人以‘疏影’寫梅,今日朕以梅喻六弟,不若就賜六弟一個別號叫做‘疏影君’,眾卿以為何如啊?”眾人紛紛歎服,都說這號取得雅致,堪配澋王。那玉妃見皇帝也助著她,更加得意了,端起酒杯,妖妖嬈嬈的道了聲恭喜。旁人看了,也隻得跟著舉杯同賀。一時間,“疏影”之名響徹宮闕。
    隻有方擷眼中一冷,頓起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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