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城春色宮牆柳 第六章 梨煊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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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衣樓的李媽媽和他耳語幾句,歡天喜地的跑了來,拉住自己好一通叮嚀囑咐。什麼皇家子弟,什麼身份貴重,無非是叫自己好生服侍,定要讓他盡興滿意罷了。自己也正欲探他底細。
於是命人將胭脂閣收拾停當,外間傳了桌酒席,並沒有山珍海味,而是些清新可口的特色小菜,配上陳年女兒紅,用二龍戲珠壺盛了,旁邊兩隻同款的小杯。裏間暖閣設了熏籠,內點著龍腦香,不算濃重,隻似有似無的飄出一縷綿軟甜膩。窗邊百合仍粘著晶瑩的水珠,焦尾琴安靜的等待於月色中,碧玉簫獨掛牆邊難耐寂寞,詩書古硯在桌案上隱隱生塵。暖枕錦被,盡皆湮沒在薄薄的一層輕紗簾後。
倘換了第二個人,怎敵得過這般柔情,早已醉倒在溫柔鄉裏!
可那人進了屋,卻悠悠閑閑的同自己賞酒品茶,撫琴和詩,處處順著自己的心意。他溫柔多情又細致體貼,他才華橫溢又風趣瀟灑,自己幾乎要為他一見傾心!
若不是……若不是因為……這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急於床笫之事,而僅僅吻了自己。那個吻藏著柔情蜜意,甜的幾乎讓人溺死在裏麵,可他的眼神卻空虛飄渺,不著半點情絲。
阮珺卿深吸口氣,低著頭平定了心神,換上那副迎來送往的虛偽笑容,媚眼如絲。
“公子專程來尋珺卿,就是為了談論琴技畫藝麼?”
方擷食指勾起他的下顎,在他粉色的頸間又偷了一吻:“我慕珺卿之名來此,得見一麵已是三生有幸,豈敢再有放肆行徑!”
阮珺卿掩口一笑,輕撫上自己麵頰:“這還不算放肆?公子還欲如何?”
“我想……”方擷說著,伸手至他腰間摩挲起來,假意做些動作,“……怎樣……珺卿想不想啊……嗯……”
“公子……”阮珺卿忽然執起方擷衣上豔紅的絲帶,輕輕扯動,衣衫已滑下半截,虛掛在方擷肩頭,“公子,珺卿願薦枕席!”
方擷不料他突然來了這麼一手,麵上浮起一抹潮紅,怔怔的尷尬起來。
阮珺卿見他絲毫不動,默默歎息道:“公子必定嫌棄珺卿不是清身,不配伺候公子。”
“這是哪裏話!”方擷急道,同時不著痕跡的將衣衫拉扯齊整,隨意束了紅絛。
正思量著要如何圓場,卻聽外麵有人輕敲了敲門,頓了頓,李媽媽的聲音就想起來:“景公子恕罪,我們珺卿的官人……毓公子……到了,可否……”
方擷心裏一緊:大魚來了!
臉上卻反現出些悶悶不樂的情緒。他眉頭皺起,隔門相問:“何人?難道不知本公子在此?”
“這……”李媽媽猶豫起來,心道,這樣故事怎好講出口,您自己還不是隱了姓名,用那王爺封號代替了,以為大家不曉得麼。
遲疑間,那門已開了。卻是阮珺卿掩了外袍出來。
“李媽媽,毓公子他在何處?”
“就……就在……”李媽媽邊說邊偷眼望著方擷。
忽聽腳步聲漸近,像是有什麼人上了樓來。
方擷朝樓梯口方向瞥了一眼,瞬時驚得目瞪口呆。
“四……四哥……?”
不是煜王方岑還會有誰!
那煜王一身橙黃繡衣,隨便看過就知是大有來頭的,身後帶著兩個紫衣的貼身仆人,大步而來。
可沒走幾步就愣在原地,仔細看了看,衝過來扶上方擷手臂。
“老六?你……你怎麼穿得這個樣子……在這兒……”
我還不是為了你麼!
方擷心中憤然。對了,還有那個指使我忙東忙西,自己卻龜縮在王府的方澤道!!哼,咱倆的仇可結大了!
“嗬嗬……”方擷幹笑兩聲,“四哥,你……你就別取笑我了,我……我這……”掙紮半晌還是說不下去。
“噢——”方岑了然一笑,狀似親密的摟住六弟肩膀,“如此巧遇……倒也算緣分。我隻沒想到,六弟你也……”見方擷麵紅耳赤,又有外人在場,也不好太過嘲諷他,隻得回頭吩咐了那悶著不敢吭聲的李媽媽,“去準備個清靜的軒館,我們兄弟敘敘舊。珺卿,今日就不陪你了。”
想了想又朝身後隨從交代一句,兩人應聲去了。
*********
梨煊廳是浮衣樓內最安靜的奉茶之處,廳堂不大,但設在樓裏最深處,仿佛與前院的俗世繁華、萬丈紅塵都隔絕開來。
丫鬟捧了清茶自退下去,隻餘岑、擷二人。
兩人落座,方岑的目光依舊凝在六弟那身鬆散無狀、妖冶無端的紅衣上。方擷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端起茶來抿了一口:“四哥,今日之事……”
“放心。哥哥自然替你擔待。”方岑的笑中帶著無盡深意。
“我是說……”方擷猶豫道,“別人無所謂,可是定要瞞過皇叔,若被他知道,豈不要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
方岑眼光一閃:“六弟你和皇叔……不是向來親近麼。人都說你們……”
“什麼?”
方岑笑笑,拐了個彎道:“六弟穿得如此柔美嬌俏,我還以為是因皇叔喜歡呢。”
“怎會!”方擷猛見他將自己和澤道的關係說得如此不堪,心下怒極,卻不好發作,隻得謊做賭氣道,“外人都見著我們好,誰知他私底下拿我當棋子任意擺布。”
方岑聽這話有道兒,暗想,前段時間皇叔提議任命方擷為兵部侍郎,這目的再明顯不過了,擺明是站在二哥那邊,要讓方擷去兵部分了郭航的權,將軍力攬於己方旗下。可這方擷不知是因為年少貪玩,還是確無實才,到兵部月餘,竟是半件正事兒也沒幹,國內兵力調動他不經心,收到邊關急報他不過目,依舊每日帶著些狐朋狗友鬼混於秦樓楚館間,後來甚至連兵部大堂也不常去了。那郭航說起這事兒,還曾笑話珩王識人不明,用了個草包衝鋒陷陣呢。
“皇叔乃我後陵之棟梁,吩咐你做些事也是應當,你怎好推辭。”
方擷知他試探自己,心中冷笑。
“四哥你也曉得,我幼年在他府上長大,他管教我竟比父皇還嚴厲些,父皇還不曾打罵過我,可他……”方擷搖搖頭,“他自以為對我有幾年的養育之恩,就可呼來喚去,當兒子般使用了。我原不愛朝廷瑣事,他偏偏要我陷於其間,替他爭權奪利打探消息。如今他權傾朝野,二哥……二哥那樣子,竟成了個傀儡了,他說給誰官職便給誰,他說定誰死罪也都由他,他手下難道還少了人用,為何不肯放過我?想我一堂堂王爺,遭此屈辱卻不能對人言,若父皇在世看了這些……”
他哽咽著,眼圈漸漸泛了紅。
那方岑原是個脾氣暴戾、粗枝大葉的人,聽他說的委屈,心裏也有七八分信了。又打算著若將這枚棋子挪為己用,倒是方便不少。
“六弟……”方岑覆手在他肩頭。
“四哥你莫勸我。”方擷道,“想來你也聽說了,那次我去百花閣,他……他竟然帶著所有珩王府家人硬去拉了我出來,絲毫不給麵子,現下坊間都傳開了,我到底是個王爺,他怎能如此待我!”
方擷抹抹眼角:“我如今也隻得避著他,那百花閣之類是再不敢去了,隻好來這浮衣樓,誰想……又撞見四哥你……”
“莫急莫急。我在此立誓定然替你保密的。”方岑舉手對天,忽又想到那阮珺卿來,已是打好了算盤,“對了,我見珺卿對六弟你倒是頗有情意,不如做哥哥的成全了你們?”
“這怎麼可以!”方擷辭道,“我本不知那是四哥的人,要知道了,哪有膽子招惹他!四哥眼光原不錯的,我看著那也是個極好的孩子。四哥知道,我並不好男色,隻是……隻是被他逼的沒處躲藏了……”
方岑擺擺手,笑道:“我剛才用心留意,卻覺得珺卿對你可比別人不同。”
“不過逢場作戲罷了,四哥還真信呐!再說,皇叔在京城耳目靈通,我這麼大動靜豈能瞞得過他。”方擷靠近四哥,低笑一聲,“我身邊有個小兄弟也是混慣了風月場,我聽說,他最近得了個絕色的,如今還是清身呢,誰都不曾碰過。他原要孝敬我,奈何我不喜歡,現在正好送與四哥,隻盼四哥不要嫌棄,何時相約一聚才好。”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套了。”方岑道,他本欲舍出阮珺卿,拉攏方擷入夥,雖然也略有心疼,但美色一物,憑他的地位權勢,要什麼不得?沒想到老六卻是個懂行的,又明事理,倒省了自己不少麻煩。
他朗然一笑,若得方擷為內應,九五之位早晚是他囊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