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城春色宮牆柳 第二章 茶樓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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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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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人正要接著講五位小王爺的趣事,見有人搭腔了,不由樂道:“公子你問得好啊,要說這五位小王爺呢,自是英雄出少年,學問是沒的說了。隻是一件,因著都還年輕,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愛好。
“先帝爺共有六位皇子,當今聖上居第二,在聖上之前,還有一位大皇子,被封為塨王。這大皇子啊,到底是大了幾歲的,看去冷靜沉穩,溫潤如玉,是聖上極倚重的大哥。現為殿前督指揮使,掌著禁軍蒼麟營和玄武營的兵力,負責這皇城內外的治安呢。
“再說三皇子,那卻是個與世無爭,好似世外散仙的主兒啊……”
“噢,這怎麼講?”樓上的公子又開口詢問。
“三皇子雖被封為枍王,倒也隻這麼個王爺的虛名,不曾擔實職握實權啊。平日裏,酷愛研究古硯。聽說有一次,有個什麼外官來京,去他府上拜會,就送了那麼石頭樣兒的一塊硯台,他三天三夜抱著不離手,翻來覆去的看,愛得什麼似的。
“這啊,看來還是隨了他母親,他的母親趙婕妤進宮前是天章閣大學士家的千金小姐,名門閨秀,生來貞靜恬淡,不喜世俗爭鬥;入了宮,也是偏安一隅過自己的日子,不和旁人多交。”
說書人看那公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更得意起來,扇著扇子繼續講道:“接下來是四皇子,這位煜王殿下可是家大業大,手握重兵呢。”
“五位王爺都屬皇家子弟,他如何就家大業大起來?”那貴公子似是帶了些孩子般的賭氣口吻。
“公子莫急莫急,聽我細細道來。”說書人笑道,“這家業啊指的可是娘家勢力。誰不知道,先王自從喪了薛皇後,心痛難當,索性將後宮繁雜事務一並交於郭貴妃打理,而皇後的位置就這麼空缺著,如此一來,郭貴妃名為貴妃,其權力可就相當於皇後啊。有這樣一位母妃,你們說說看……”
他指指四周看客,“還不算家大業大麼?更何況,郭貴妃還有一弟弟名叫郭航,官拜兵部侍郎,堂堂正三品呢。”
眾人紛紛咋舌。
說起那郭貴妃和郭航的大名,在京城裏怕是稚子孩童聽了也要哭泣。倚權仗勢、橫行霸道,全不顧這裏是天子腳下。如今新君登位,他們看似有所收斂,但明眼人都知道,不過是先賣個麵子給昭德帝,他們手握京畿重兵,想來昭德帝也不好輕易處置他們,雙方相安無事,暗中卻都在鞏固自己勢力。
這說書人也隻敢擺擺郭家權威,那欺淩霸市的說詞,卻半句不能帶出。眾人心知肚明,自也不會過多詢問。
誰知,偏就有那不省事的主兒。
“我說,這家大業大,再大還能大過皇家麼?”
“哎呦我的爺!”說書人驚呼一聲,推搡著旁邊看客硬擠出人群,雙手用力拍拍大腿,仰頭看向二樓那仍然悠閑自得的公子,“這說的……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平頭小老百姓,不過茶餘飯後嘮叨這麼兩句閑話,且有大半是道聽途說,市井傳聞,做不得真,怎麼就比較到皇家了呢?”
他轉身朝看客們揮揮手臂,“散了吧,今日都散了吧,去吧去吧。”
眾人聽得意興闌珊,也害怕惹上是非,慌忙散去了。
那二樓的公子卻不依不饒,笑道:“問你句話而已,怎麼就散了?既散了,你且上樓來,單與我們說道說道。”
說書人辭不過,隻得硬著頭皮一步步上了二樓。
走近時,才看得分明。
那公子不僅衣衫瀟灑飄逸,生得也是一副俊美容顏。修眉入鬢,一雙桃花眼似是處處含情,可要接近時卻又冷若冰霜,拒人千裏。還有那挺直的鼻梁,白嫩的麵皮,微紅的雙頰……
就是雙唇略薄,嘖嘖,端的是個薄情郎模樣!說書人心裏思忖。
那公子怎知說書人幾步路間就動了這許多心眼兒。自己回到桌邊安然坐下,也不說話,自斟自飲起來。
說書人走南闖北,閱人無數,早已猜到這公子來曆不凡,哪敢得罪,上前賠笑道:“不知爺還要小人說道些什麼?”
公子眉眼一挑,斜斜的瞟了過來:“不是還有兩個皇子沒說麼,就說說他們二人吧。”
“誒,好嘞。”說書人原先怕他再糾纏四皇子家事,如今見他放過了那一茬兒,隻問後兩位皇子,頓時壯了膽氣,折扇一揮擺個架勢,又開講了。
“第五位皇子啊是個金貴的正主兒,劉德妃的幼子,那跟咱萬歲爺同父同母,可不是嫡親的兄弟!隻是年紀小,二十左右,封了鍾王,也不管什麼實事兒。至於這六皇子嘛……還真沒法兒說……”
說書人試探了一句,偷眼望那公子。
白衣公子微微含笑,伸手至內袋掏出一塊銀錠子撂在桌上。
“但說無妨。”
說書人打眼兒一瞧,嗬,少說也有二十兩呢。
縮手縮腳的去拿了銀子,接著道:“當今的六皇子,封的是澋王。他原為先王已故王後薛氏嫡生子,因他母親的緣故,深得先王疼愛。隻可惜薛皇後去的早,先王忙於政事也沒有太多閑暇顧及,就在他幼年時送到珩王府上養了幾年,為的是他身份特殊又沒有母親庇護,送了出去才好免了宮裏勾心鬥角的陰謀設計,保全這孩兒一條小命啊。
“那珩王倒是歡喜的不得了,不離身的抱著哄著,說是什麼性子和他小時候有七八分相似,又天天的親自教導詩文騎射,直到他十四五歲吧,能自保了,才又回到宮裏。所以,先王雖愛他,他卻與那珩王更為親密些。朝中上下都覺不妥,可這是帝王私事,不好妄議呀。”
白衣公子哼笑一聲,朝桌對麵的同伴說:“瞧瞧,知道的這麼清楚了,還說是不可信的市井傳聞呢。”轉頭掃了說書人一眼,“你日日在此說書,不怕得罪權貴麼?”
說書人麵上尷尬起來,嘿笑道:“小人日常隻講些年代久遠的鄉間野史,即便涉及到皇家貴族,也都是些人盡皆知的閑散話罷了。哪裏就有麻煩。”
說著,稍稍抬眼看了對麵,卻原來,桌那邊還有一人,約莫三十來歲年紀,麵如冠玉,卻生著狹長的丹鳳眼,隻是半開半閉的低垂著,看不出神色。
他著了青色長衫,顏色樸素,但衣角處鑲了錦邊,繡文細致精巧,是行家手筆。他雙手交握隱於袖中,懶洋洋的斜靠在椅上,那股子富貴勁兒,比之白衣公子,又別有一番姿態。
“那你再說說,這澋王性格如何呀?”
說書人斂起心神腦中打了個轉兒,道:“說也奇怪,澋王比那鍾王還小些,按理兒不該管事,可當今聖上偏也喜歡他,將禁軍中另一支的朱雀營交在他手裏,誰知咱們這位爺,成天的隻會鬥鳥遛狗,走馬撒鷹,要不就是帶著京城裏有名的幾家小公子們吃酒耍牌眠花宿柳,沒幹一件正事兒。聽說啊……”
他警惕的四周看看,湊近白衣公子,用手遮掩著在他耳畔低語:“好幾次珩王有事尋他,都是親自去那百花閣裏揪他出來的!”
對麵閉目養神的中年人忽而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那白衣公子頓時局促起來,臉頰愈發紅潤可人,倒像個嬌俏的姑娘家。
“這珩王也多事!年輕人去花柳巷玩樂有什麼不對,他——老——人——家,至於緊追不舍的跟去麼!”白衣公子咬著牙恨恨的擠出一句話。
那青衫的中年人似乎聽著不順耳了,蹙了眉頭緩緩睜開眼:“我怎麼聽說,珩王雖輔佐了三朝帝君,可年紀還算是在而立間……過來過來……”
他向說書人招招手,“怎麼就一口一個老人家的叫?”
瞄了眼須發皆白的說書人:“您老貴庚啊?”
說書人被他問的怔了一怔,他這些個故事原就是東聽一句西討一語,若認真了問他珩王的年齡,他也不知,不過想著那三朝元老的身份,想著那震懾朝野的威望,怎樣都該是個老人家吧,難道又錯了?
於是三兩步上前,躬著身子拜了又拜:“爺,您要這麼問,小的可沒話回了。小的原說這是鄉間閑言,不過講出來大家討個樂子罷了。再說,咱市井小民,對珩王這樣的大賢人物是敬若神明啊,要尊稱一聲老人家,也……也說的過去吧。”
“行了行了,你去吧。我們這也要走了,改日再來聽你說書。”
那青衫客還要爭辯時,白衣公子倒站起來,擺擺手叫那說書人退下,略顯粗魯的拉扯起青衫的同伴,一徑去了。
這說書人正摸不著頭腦呢,隨手翻過那銀錠子,見底部凹槽內刻著幾個小字,卻是:竹生局監製。
一看不要緊,手抖的險些拿不穩銀子了。
要知道,在後陵王朝可是不許民間私自開礦鑄銀的,所有銀錢事務均由戶部統協管理。
但,卻有一人例外。
那人,得聖上特許,設了個竹生局,可自主采礦、製錢鑄銀。
那便是——珩王殿下!
回憶著方才兩位公子的問話,說書人腿腳發軟,莫非,莫非那個中年人就是——
珩王殿下?!!
那麼同行的白衣公子……自然……就是……就是……
虧得自己還說他不務正業,還說什麼逛百花閣被揪出來……
說書人想著想著,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
完了完了,這不是惹上了大麻煩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