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趙趙失望地掛上電話，透過玻璃窗看外麵的瓢潑大雨，想著這般喪心病狂的大雨在北方炎熱的夏季應該是持續不了多久的，隻要雨停之後給出租車公司打個電話，回家什麼的也不會是什麼難事。她這般樂觀地寬慰自己，在頗為熟絡地沏了三次茶，去了五次衛生間之後，瞅著落地窗外漸漸暗下來的灰蒙天色，心裏開始焦躁。
    晚飯時間眼瞅著就快要到了，可是外邊的雨勢卻隻大不小，米趙趙縮在沙發一角，想著這可能是繼阮馨輝之後又一次被騙。她坐在慢慢暗下來的客廳內，掏出手機撥通了之前留下的的士司機的手機號碼，聽筒內呼叫的聲音響過五次才被人慢吞吞地接起。
    “喂，您好，司機師傅，我是之前坐您車的那個人……哪個？就是給了您80塊錢，還欠您120塊錢的那個人……對，就是我，我還在這兒呐，對，外麵下雨攔不到車，您看……一會兒雨小了您能來麼，是，我知道，外麵下大雨，那您看給您多少錢車費您能過來？過不來？可是……”米趙趙聽到對方嚷嚷了兩聲“過不來”就掛斷了電話，隻好癟著嘴把手機塞進挎包裏。
    對於現今的處境，米趙趙也覺得十分狗血。如果能在不驚動程律師的前提下，在程律師家的客房內安然度過一晚的話……米趙趙異想天開到一半就覺得不現實，若是被程律師發現的話……她十成十會成為新一代鐵窗淚的代言人好麼！
    窗外一道閃電從天際劃過，隨後響起轟隆隆的雷聲，米趙趙從靠近落地窗的沙發上蹦起來，提著手中的挎包，快速跑到距離窗口最遠靠在一側牆壁旁的椅子上坐下。她猶豫著是否該起身開燈，但耳邊不斷響起的雷聲似乎近在身邊一樣，她縮了縮肩膀，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最終打消了開燈的念頭。
    跟程律師和阮馨輝再有交集這種事情，她在程律師提前出院之後，就完全沒有想過好麼！雖然對於她這般挑剔的人來講，程律師和阮馨輝的的確確是生活在高嶺之上的兩朵花，顏值可以完全把電視上的誰誰誰比成渣渣，但是她是個注重內在美的人好麼！她跟程律師完全八字不合好麼！她隻想安安靜靜地做個好姑娘，獨自盛開獨自凋零好麼！她……呃……好吧，她被自己的獨自盛開和獨自凋零給惡心到了……
    篤！篤！篤！
    再說，阮馨輝和陳嫂的莫名熱情很是叫她不安，莫非是她少有的幾次瞅向程律師的眼神太癡迷毒辣了？不然為啥他們總是給她灌輸有關程律師的事情？還是程律師他……米趙趙被自己的胡思亂想給嚇到了。電閃雷鳴的夜雨天裏，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嚇人了好麼！米趙趙抱緊懷中的挎包，身體又使勁縮了縮。
    篤！篤！篤！
    米趙趙聽著耳邊響起的夾雜在雨中的怪聲，慢慢抬起頭……拜托！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好麼！穿著雨衣在落地窗外邊敲窗戶邊揮手的樣子，太嚇人了好麼！你衝我咧嘴微笑，有多猙獰，老大媽您自己真不知道麼！
    “天黑了，姑娘你怎麼也不知道開燈呢？害我在窗外衝你揮了好半天的手，”老大媽嗓音洪亮，米趙趙哆哆嗦嗦地過去開了門，見著對方脫去身上的雨衣，露出一張甚是富態的臉。老大媽把雨衣扔到門外，開了客廳的燈，開始上下打量攥著玻璃門把手局促不安的米趙趙，“別杵在門口了，姑娘還沒吃晚飯吧？陳嫂打電話叫我來老宅幫忙，說是路上雨大，今天怕是回不來了。”
    “哦，我叫米趙趙，您怎麼稱呼？”米趙趙鬆開門把手，不自然地走到沙發旁，扯了扯嘴角，彎成一個笑。
    “我想起來了，陳嫂電話裏提過，原來你就是米小姐啊，哈哈，我還以為是老宅新雇傭的……米小姐是程律師的朋友吧！除了阮少爺，我還是頭次在老宅見到程少爺的女朋友呐！”老大媽邊笑邊說，聲音比窗外的雷聲還要響亮。米趙趙被老大媽最後一句話震的有點反應遲鈍，她動了動嘴，一道聲音不待她開口，便先從二樓樓梯旁傳來，聲音不大，卻很冷淡。
    “李嫂，晚飯準備好了麼？”米趙趙順著聲音抬頭看去，程律師坐在輪椅上，腿上搭著毛毯，臉色有些蒼白，他向米趙趙的方向瞥了眼，隨後單手推著輪椅離開了。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李嫂高聲應答，見程律師推著輪椅離開後，才搖著頭小聲嘀咕起來，“這受了傷啊就怕下雨天，骨頭沒長好的時候疼，骨頭長好的時候也疼，真是遭罪啊！對了，米小姐，晚飯你想吃點什麼？”
    米趙趙想到程律師骨折的胳膊和腿，覺得自己都不配吃飯，但是生物鍾不可違背，她抿了抿嘴，頗為羞赧地垂下頭，“我不挑食，吃什麼都行。”
    “那就好！”李嫂說著開始捋袖子，“那米小姐一會兒上樓去問問程少爺晚飯想吃點什麼，我先去廚房燒壺水！”說完她便轉身去了廚房。
    啊？米趙趙懵了，等她伸出手打算叫住李嫂的時候，李嫂早已經沒了蹤影。去問程律師？她有病才會去問呐好麼！她還沒有跟程律師解釋為什麼拿完工作證吃完午飯的她還沒有離開好麼！她才不要去撞槍口呐，這樣的雨天……程律師看她鐵定不會順眼好麼！
    米趙趙這樣想著，打算在客廳溜達一會兒，然後再去廚房告訴李嫂，就說程律師的意思是照舊，這樣的話，不就沒有問題了麼！她一時竟覺得自己十分機智，也因為碩大的老宅多了一個人而變得輕鬆不少。但是，大約五分鍾之後，米趙趙瞅著被自己狠狠推進電梯轎廂內一臉痛苦的程律師時，隻覺八字不合果然是不可逆的事實。
    事情發生的太快，米趙趙條件反射地把雙手藏到身後，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她隻是在去廚房的路上慢悠悠地拖時間，順帶無聊地“欣賞”牆上裝飾的一幅幅風景畫。然後一扭頭就看到裝飾過於“精致”的電梯門緩緩從她身側打開，沒待她有絲毫準備，程律師就冷不丁地從轎廂裏邊推著輪椅出來了……米趙趙覺得她之所以會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把程律師推進電梯轎廂，完全是出於驚慌失措後的應激反應，但是這套說辭大概在程律師想要起訴她的時候，並不怎麼能站得住腳跟。
    “對不起，您……”米趙趙見電梯門即將關上，忙眼疾手快地伸手攔住，隨後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您沒事吧？”
    “你希望我有事？”程律師坐在輪椅上，閉著雙眼，眉頭微蹙，聲音已經明顯說明他的心情現下十分糟糕，“你還要一直擋在門口？”
    “當然不是，”米趙趙說著，立馬從電梯門前移開，為了緩解此時難受壓抑的氣氛，她把話題移到了晚飯上，“對了，李嫂剛才想問您晚飯想吃些什麼？”
    程律師單手推著輪椅，吃力地從電梯中出來，聽到米趙趙的問話，抬起頭視線從她臉上一掃，卻沒有接話，隻是費力地推著輪椅向客廳方向前進。
    “不然，我來幫您推吧，您想去哪裏？”米趙趙瞅著程律師，心裏邊被擠到角落裏的內疚又開始迅速膨脹，“是要去客廳麼？”
    “老宅很大，你可以離我遠一點麼？”程律師難得會用這般商量的口吻說話，雖然話不怎麼令人舒服，但米趙趙還是頗為乖巧地點點頭，然後一身輕鬆地快速消失不見了蹤影。
    “我平時都住在老宅後院的那排二層小樓裏，陳嫂在的時候，我隻負責打理院內的花花草草，陳嫂外出的時候，如果程少爺在老宅，我也負責程少爺的飲食。”李嫂邊做飯邊跟坐在一旁手中擺弄豇豆的米趙趙閑聊，“程少爺已經好多年沒有回過老宅了，這次要不是受了傷，還真不知道程少爺什麼時候會回來呢！程少爺小時候沒什麼玩伴，跟著老太爺住在老宅裏，應該也挺孤單的，之後老太爺過世了，程少爺又在幾位親戚家裏住了一段時間後，就出國留學了，小小年紀也不知道當初在國外是怎麼生活的。不過之後交了阮少爺這個朋友之後，程少爺倒是比以前開朗了不少。米小姐是怎麼跟程少爺認識的，程少爺這個人可是很少帶朋友回老宅的？”
    米趙趙聽著李嫂的問話，手中的豇豆無意識地被她掐成了好幾段，“我和程律師是在工作的地方認識的，當時發生了點……事情。”
    “倒是巧，當時阮少爺認識程少爺的時候也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李嫂不知想到什麼事情，麵上笑得十分開心，“這兩個人誰也沒有通知家裏，在拘留所裏待了整整五天，我們怕程少爺出意外，報警的時候才知道的。阮少爺當時聽說是搶了別人的女朋友，對方在商場攔下他的時候，正好程少爺路過，不知怎麼的也被牽扯進去，後來聽拘留所的看守說，阮少爺和程少爺身手好，對方可是吃了不少的苦。”
    米趙趙對打出來的友誼沒有什麼看法，隻是想到阮馨輝和程律師是“武林高手”，就覺得十分有喜感。她對李嫂的“我都告訴你這麼多了，你也告訴我你和程少爺認識的經過吧”的表情表示無奈，話到嘴邊，還是被吞了回去。“武林高手”被她整成重傷的橋段，估計不會讓李嫂太開心。她還等著吃晚飯呢，可不想提前得罪廚師。她敷衍地一下，假裝沒看懂李嫂的表情，故意岔開話題，“看您做的晚飯，程律師平時的飲食倒是挺清淡的。”
    “程少爺胃不好，平常食物大多是以清淡為主，”李嫂把飯菜擺上桌，在水池旁洗了手，來到米趙趙身旁，從流理台一側扯了兩張廚房用紙擦了擦手，“沒有人在一旁提醒的話，程少爺總是會忘記吃飯。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我來擺碗筷，米小姐去叫程少爺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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