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趙趙從錢包裏緩慢地掏出80元錢遞給司機，扯著嘴角比哭還難看的笑，“司機師傅，您從門口等我五分……不，十分鍾，我馬上就出來。您可得等著我啊！”
    “姑娘你放心，就算是二十分鍾我也得等著你，”司機掖好80元錢，看著副駕駛座上神情感動的姑娘，無奈地撇撇嘴，“這麼遠的路雖然沒開計價器，但是我所說費用一點都不多，你還非要死乞白賴地跟我砍價，說好的給200塊錢，還怕我一會兒跑了非要拆開了給我，你放心，我一定等你，快去吧，別在這耽擱著了。”
    米趙趙點點頭，扭身拉開車門，邁出車門外的腳還沒落地又縮了回去。為什麼該死的工作證會落在程律師家呢，程律師會不會以為她是故意的？可是，她昨天都沒有打開過挎包那張天殺的工作證又是怎麼……好吧，也許是她喝多了之後落下的吧！天知道她昨天醉酒之後還做了什麼！
    “那個……陳嫂，我是直接過去還是等……”米趙趙接到陌生號碼來電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會是今早打掃客房的中年婦女，她捂著話筒，一邊含蓄地詢問是否有免費轎車來回，一邊眼神示意身旁的駱華和陳曉閉嘴保持安靜。
    “司機清早開車送完米小姐之後，就請假回家了。看來得麻煩您打車過來一趟了。”電話裏陳嫂，聲音慈祥又帶點歉意。
    “沒事沒事，應該的，那我收拾一下立馬就過去。”米趙趙笑著掛了電話，立刻苦著臉看向正看著肥皂劇入神的駱華。
    “駱小姐，你看咱們打個商量怎麼樣？”米趙趙說著蹭到駱華跟前，抱著對方一支胳膊，模樣狗腿。
    “想都別想，我的車送去保養了，得周一才能取回來。”駱華抖開米趙趙的手，眉峰一挑，笑著說道：“你就打的過去吧，到了之後跟人家程律師打個商量，看看能不能給報個銷！”
    “我有病啊？”米趙趙瞪了駱華一眼，起身回臥室換衣服，“裏外裏這個月的全勤獎算是沒有了！”
    “帶把傘啊，我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大到暴雨。”身後，陳曉打著哈欠說了一句。
    “陳嫂，您好。”米趙趙站在老宅大門外，按了門鈴，聽到裏邊傳出的聲音，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米小姐這麼快就到了！”對方似乎挺驚訝，隨後笑著開了大門，請米趙趙進來，“我正在準備程少爺的午餐，米小姐請在客廳內稍等片刻，我一會兒去取了工作證給您。”
    “好的，您先忙。”米趙趙和陳嫂在門口通完話，便慢慢往昨晚初來時走的那條路上走去。路的盡頭通向的是老宅寬大的正門，拾階而上，大廳內不同於夜晚時分的燈光璀璨，此時顯得有些昏暗，但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一側，因為太陽光的照射，透過窗玻璃在潔淨的地板上投下淡金色的光亮。米趙趙環顧了一周空寂無人的大廳，慢慢走到落地窗前，看窗外的景色。小花園其實並沒有字麵意義上所形容的那麼小，玻璃門外通往的是一片被綠植和繁花圍繞的半圓形空間，擺放著吊椅一把，玻璃茶幾一組，而在昨晚程律師所處的位置之後是一條被茂密枝條掩映住的雨花石小徑，通過枝椏間的縫隙，米趙趙隱約瞧見小徑所通往的應該是一片更為寬闊的帶有池塘的綠地。
    米趙趙心中一番感慨，隨後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盤。司機師傅為了那120塊錢，應該也會等著她吧！米趙趙這般安慰自己，但是還是覺得心裏沒底。
    “陳嫂……陳嫂……”米趙趙眼瞅著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有些焦急地在大廳踱步，她輕喚了幾聲，但卻始終沒人應聲。
    拜托，不要這麼驚悚好不好，倒是出來個人答應她一聲啊！米趙趙甩著手中的挎包，腳下略有踟躕，但最終她還是越過大廳，往一側長廊走去。若是根據恐怖電影裏的套路來演的話，一般像這般亂溜達的結果就是會被埋伏在角落裏的人或者什麼東西幹掉……米趙趙搖搖頭，心裏不停抱怨：有錢住這麼大的房子倒是多雇些人來看家啊！弄得好像鬼宅一樣，從進門開始一路上都沒看到過一個人影。今天清早她離開的時候也就隻見過三個人——程律師、陳嫂和老宅司機。
    走廊兩側牆壁上開著壁燈，暖色調的燈光使人感覺這裏要比客廳溫暖上一些，她踩著腳下厚軟的地毯，精神慢慢放鬆下來，走廊前方隱隱傳出切菜的聲音，她想廚房大概是不遠了。
    然後……她對自己身穿圍裙，手持菜刀，站在案板前跟陳嫂一起為程律師準備午餐這回事感到十分的荒謬！
    “米小姐刀工不錯啊，這土豆絲切的還真細！”身側陳嫂笑著側過頭，瞅著案板上的土豆絲，點頭誇讚米趙趙，“程少爺除了不吃辣的東西之外，基本上是不挑食的，但對菜品的外形還是有些講究的。原來老宅的廚師還是挺多的，不僅是廚師，連打掃護院打理花圃的人少說也有二十人，不過那是老爺和夫人還在老宅的時候啦！少爺喜靜，這碩大的老宅也就三四個人在打理，有時候還真是忙不過來。就比如說昨天……米小姐不用在意，我就是舉個例子說說。畢竟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收拾了一晚上之後，這精氣神兒都不大好。”陳嫂說完，側過頭打了個哈欠。
    米趙趙內疚之餘，也不得不承認，這薑還真是老的辣！她之前推開廚房的大門，就是被陳嫂以昨晚收拾好累啊今天好不想工作啊程少爺還要吃午餐啊真心不想做飯啊你來的正好啊快來幫幫我啊不然我不給你工作證啊為由成功激起了她的愧疚之心，當然最後一句不給工作證什麼的是她自己編的……但在她拿回自己的工作證，並婉轉地同陳嫂表示大門外的的士司機還在等她的時候，陳嫂笑著以偏離常人的思路解下圍裙，洗了把手，然後拍拍她的肩膀頗為豪氣地表示之後的事情交給她來處理，便頭也不會地走出了廚房，徒留她一人傻乎乎地立在廚房中央，不知所措。然後，陳嫂笑著回來的時候，還頗為邀功地對她說，給了的士司機300塊之後就打發他開車走了。
    廚房一側的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米趙趙正一邊切著青椒絲一邊迷惑不已——她應該怎麼想才能把這件事情看做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來對待呢？
    “是的，是的，米小姐正在廚房幫忙，是的，她已經拿回了工作證，我正在教她幾道菜的做法，午餐時間會晚一些，還有，我已經邀請米小姐留下來吃飯了，嗯，下午司機回來之後我再讓他送米小姐回去。您要在書房吃飯？您從不在辦公的地方吃飯的，好的，我明白了。”陳嫂放下電話，扭過頭看向舉著菜刀已經僵掉的米趙趙，聲音輕柔慈祥，“程少爺在書房吃飯，米小姐中午就陪我這個孤孤單單的老人好好吃一頓午餐吧！”
    米趙趙覺得，但凡是能安然無恙留在程律師身邊多年的人，都應該不是普通人。比如阮馨輝，比如陳嫂。她的直覺告訴她，陳嫂這般熱情地把她留下來，絕不僅僅隻是陪她吃頓午餐這麼簡單，可是她的直覺大多時候都不在狀態，所以她此時看著一臉期望神色的陳嫂，頗為無奈地扯扯嘴角，點了點頭。
    “程少爺這次是傷的有些重，不過男孩子總是要有些光榮的負傷史，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漢。”陳嫂盛了碗湯給米趙趙，語氣之中似乎完全沒把程律師受傷的事情當回事兒，“我在程家幫傭差不多也有二十五年了，我女兒剛過兩歲生日的時候，我開始在這裏工作，可以說是看著程少爺長大成人的。米小姐有些怕程少爺吧？其實小時候的程少爺白白胖胖的，見了人又喜歡笑，十分討喜。當年老爺和夫人的事情對程少爺的影響挺大，後來程少爺因為年紀小又在眾多親戚家裏生活過一段時間，等他再回到老宅的時候，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米趙趙攥著湯匙舀碗裏的湯，對陳嫂說的話，附和著點了點頭。她總覺得這些話似曾相識，琢磨片刻才想起阮馨輝昨晚開車來老宅路上的那套說辭。作為自帶聖母屬性的眾多女性之一，她實在是不想以陰謀論的角度來分析這樣雷同的說辭。
    “陳嫂，這些畢竟是程律師的隱私，不好同外人說吧？我其實和程律師還沒有熟識到這個程度。您這道菜真好吃，還有這個湯，夠味兒！”米趙趙轉移話題，為表示自己所言非虛，又夾了幾口菜塞進嘴裏。
    “程少爺這個人喜歡把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裏，不過相處的時間長了，就會發現猜測程少爺的心思其實並不是什麼難事。”陳嫂用慈祥的目光瞧著狼吞虎咽的米趙趙，話說到這裏，也沒再深入。
    心思好猜什麼的，米趙趙認為簡直是天方夜譚好麼！她就完全猜不出來程律師的心思啊！不過……等等，她為什麼要猜程律師的心思啊？米趙趙看向餐桌對麵的陳嫂，突覺周身一寒，被洗腦什麼的最可怕了，她還是趕緊吃飯完離開的好！
    “陳嫂，那個……司機師傅下午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快點回來送我回家啊，剛才您可是在電話裏跟程律師說要讓司機師傅送我回家的啊！米趙趙心中一陣咆哮，但表麵還是不好意思表露的太明顯。
    “吃完飯，我打電話問一下曾師傅。”陳嫂換了副筷子，夾了菜放進米趙趙碗裏，笑著說，“咱們先吃飯，你嚐嚐這個菜，程少爺平時最喜歡吃了！”
    “我說你其實是故意的吧？昨晚宿醉在人家家裏住了一晚上，然後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落下了工作證，回去拿的時候又被留下來吃了頓午餐，吃完午餐等著人家家裏的司機送你回來的間隙，你又在人家客廳喝了會兒下午茶……然後天降大雨，人家說司機有事回不來了，不如再在這裏住一晚明早再回去吧，還有那個被你稱為陳嫂的中年婦女說女兒打電話讓她回家一趟，所以在留下一壺花茶之後也消失不見了……米趙趙你還能在狗血點麼？這麼大的雨，汽車輪胎都沒過半截了，除了瘋子哪個的士司機去接你回來啊！”米趙趙坐在寬大的客廳一角，攥著手裏的電話，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二樓，接通的電話一端，響起的是駱華尚未睡醒鼻音濃重的聲音，“管你是遊泳還是劃船回來，反正我是不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