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趙趙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皺巴成抹布的衣服，婉言謝絕了對方的好意，對於程律師的有事要談，她心裏很是忐忑。明明是一場單純的生日宴，最後為什麼會變成眾人的灌酒大會，她站在盥洗室的鏡子前，一邊刷牙一邊在心裏把阮馨輝咒罵了千百次。再說昨晚那個叫李娟的穿紅色禮服的女人，話語之中處處針對她，完全是一股情敵見麵分外眼紅的架勢，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啊!
    梳洗完畢，她又站在鏡子前使勁撫了撫衣服上的褶子，心裏頗為樂觀地想，其實衣服褶皺到一定程度興許也能成為一種時尚！
    “坐，”程律師坐在書桌後麵，聽到聲響，抬起眼皮向門口瞥了眼，良久吐出一個字，冷冰冰的帶著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吹到米趙趙耳邊。
    米趙趙對上程律師冷淡的視線，剛想擺個討好諂媚的笑，對方卻移開，不再看她，令她覺得有些尷尬又有些輕鬆。
    中年婦人一路領著米趙趙到達書房，此時見她仍舊呆立在門口，便從後麵推了她一把，隨後淺笑著關上了房門，模樣似乎十分滿意。
    “昨晚喝多了，聽說……給您添了不少的麻煩。真對、對不起。”米趙趙瞅著書桌前的椅子，站在房門旁的雙腳怎麼也沒法移動。
    “是添了不少麻煩，但不是給我，”程律師放下手中的鋼筆，後背靠在椅背上，看著局促不安的米趙趙，頭微微揚起，嘴唇緊抿，“家裏的傭人為了收拾你昨天的‘戰果’忙碌到淩晨。你還要站在那裏讓我喊多久？”
    程律師話音一落，米趙趙幾乎是飛奔著跑向椅子，正襟危坐，臉上流露出慌張神色。雖然她覺得程律師的樣子一直都不陽光，但此時她坐在暖暖陽光灑進來的書房裏，覺得這次程律師一定是氣得不輕。程度麼……應該僅次於她砸殘程律師的手腳那次……
    “我想問問當事人，高興到什麼程度才會喝酒喝到隨處亂吐、胡言亂語、張牙舞爪？”程律師隨手合上桌子上攤開的文件，扭頭看向窗外。
    “大家都挺熱情的，真是對不起。”米趙趙其實特別想拍案而起，然後指著程律師的鼻子厲聲質問他，在你家裏辦宴會你這個主人怎麼都不管管？你要不跟我說話，而是直接把我從小花園裏轟出來，哪裏有大家灌酒這回事兒？你要是攔著阮馨輝那個挨千刀的別走，我能寡不敵眾無處可逃，然後喝多了招你不待見嗎？從沒對我和顏悅色過，你昨晚上是不是演戲給大家看，然後看著我被眾人灌酒，心裏笑得特陰險？我就是給你添了大麻煩，你能怎麼樣！
    “我是不知道他們對你有多熱情，但是，”程律師從窗外扭回頭，嘴角輕撇，“李娟昨晚上離開的時候臉都綠了。”
    所以呢？米趙趙用眼神尋問，見程律師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她不說話，心中一悸，咬著嘴唇尷尬地別過頭。那個叫李娟的臉是綠是紅，跟她有什麼關係？不是，吐了她一身……好像是有點關係。可是程律師不提被她糟蹋的餐具和家具，卻單單提了這個女人……米趙趙突然腦海之中靈光一閃，發現了問題所在——程律師該不會是喜歡那個叫李娟的女人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怪不得昨晚上那個李娟會拚了命的灌她酒，原來是小兒女間的相互試探，隻是平白讓她遭了罪罷了。
    “我這個人平時不怎麼喝酒的，但是昨晚遇見李小姐，覺得挺投緣的，就不知不覺多喝了點。李小姐舉止優雅，談吐風趣，學識也是叫人驚歎不已。”米趙趙此時搜腸刮肚，極力想把好詞往李娟身上放，但比較半天，似乎都沒什麼適合她的。
    “是多喝了點？你這酒似乎到現在還沒有醒。”程律師聲調平淡，但話語卻是相當不留情麵，“李娟可不是你說的那個樣子。”
    那應該是什麼樣子？米趙趙識趣地扯扯嘴角，沒接話。自古，情人眼裏出西施，我又怎麼知道李娟在你眼中是什麼樣子的。米趙趙之前在盥洗室洗漱的時候就想清楚了，怎麼承認錯誤都成，反正她臉皮夠厚，但是堅決不能提賠償的字眼，開玩笑，損失四百多萬都可以不在乎的程律師，天知道家裏邊的一個水杯值多少錢？按照她昨晚耍酒瘋的程度來計算……打死她都別想從她嘴裏蹦出賠償之類的話來。
    寬大的書房在沉默了近五分鍾之後，他的主人，才開口讓米趙趙離開。
    米趙趙幾乎是歡騰雀躍著離開了壓抑的書房，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後，她又開始迷惑，程律師到底找她來談什麼？就簡單談了談李娟？難道有什麼用意？她搖搖頭，懶得再想，現在她隻想趕緊穿著自己這件皺巴巴的皮回家過愉快的周末。
    “你就這樣死不要臉地回來了？穿著這身明顯一夜未歸的破抹布裙子？”駱華從廚房冰箱裏抱出半個西瓜，手中攥著三把湯匙，“我倒是小看你了！”
    “醉酒、耍酒瘋、夜宿，不可能什麼都沒又發生，”陳曉倚著抱枕，神色曖昧，“你是不是隱瞞軍情？”
    “你們到底是來我家幹什麼的？”米趙趙從臥室出來，身上裹著浴巾，手中拿著毛巾正在擦濕漉漉滴水的頭發，“收起你們心中的齷齪想法，人家程律師可是心有所屬的人，別非把我塑造成可惡卑鄙的小三，我不好程律師那一口兒。”
    “別總一副姐姐們逼你為娼的架勢，你平時那麼生猛，怎麼這次就乖乖被那位阮先生逮走了呢，你這人耍起混來可是連趙太後都忌你三分，所以說……其實你還是想去的吧！”駱華顯然不信米趙趙的說辭，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西瓜吃得毫無形象可言。
    “等等，我怎麼聞見一股不尋常的味道。”陳曉坐起身抽出身後的抱枕摟在懷裏，“程律師不是你的菜，莫非……那位阮先生對你的口味兒？”
    “你們能正正三觀麼？你們是下館子吃菜呢？我覺得阮先生之前是不錯，但我態度端正，堅決與上層社會劃清曖昧界限，而且經過昨晚阮先生遺棄革命戰友的劣跡，我打算徹底斷絕與上層社會的聯係。”米趙趙說著從屁股下邊找出遙控器，打開電視。
    “你不給你哥打個電話什麼的？”陳曉看米趙趙按著遙控器從新聞節目快速轉到綜藝節目的舉動有些了然，“趙太後最近沒有精力給你安排相親，是因為你哥的事情吧？”
    “差不多是因為他，他那脾氣……最怕別人不認可他，聯係他沒準他會覺得煩，自尊心太強，也不是件好事。”米趙趙表情無奈，“韓氏……”她說著瞥了眼陳曉，“太強了，我哥怎麼樣都會吃個大虧。”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跟我說一下，我去……試試，”陳曉看著電視，小聲說了一句。
    “你們又在說什麼小秘密？”駱華放下湯匙，把西瓜遞給陳曉，哼了一聲，“我說你倆是發小也不能這樣孤立我，西瓜都變得不好吃了。”
    “不好吃也沒見你少吃，中間沒籽的瓤可都讓你給吃幹淨了！”陳曉攥著手中的湯匙，指著被挖空的西瓜，一臉不爽。
    “西瓜湯流的到處都是，你們吃個西瓜能有點人樣麼？”米趙趙眉頭一皺，擦完頭發的毛巾一卷就當了抹布。
    “米趙趙你是個姑娘啊姑娘，別把自己當漢子，”駱華瞅著米趙趙手中做了抹布的毛巾，忍不住小聲感慨，“毛巾這麼白這麼幹淨你也下得了手！”
    “真應該把你們兩個給轟出去！”米趙趙嘴上抱怨著，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程律師從文件中抬起頭，掃向身側振動的手機，對於上麵顯示的號碼有些意外。
    “有事？”他仔細想了下，覺得事情一切順利，對方的這通越洋電話，令他心中有些猜測。推遲了歸國時間，難道還有事情沒有準備好？
    “韓氏近期惹了官司？”聽筒一側的男聲問得隨意，其間隱約能夠聽見紙張緩慢翻動的聲音。
    “小官司，”程律師說著瞥了眼擺放在桌角的U盤，“我不參與這類小官司。”
    “這周你先把事務所和韓氏的解約書準備好。”聽筒一側的男聲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程律師放下手機，盯著桌角的U盤，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門外響起清淺的敲門聲，程律師回過神，拿起桌上的鋼筆，說了聲“進來”。
    “少爺，米小姐早上離開時落下了東西，”之前打掃客房的中年婦女手中拿著一張工作證，溫言細語地詢問程律師，臉上帶著善解人意地淺笑，“您看要如何處理？”
    “阮馨輝應該是同陳嫂說了不少事情。”程律師抬了下眼皮，神情隱晦，“陳嫂解決就好。”
    “既然少爺這麼說了，那我就叫米小姐親自到老宅來取吧，畢竟老宅的司機也不是為了這種小事跑腿用的。”陳嫂見程律師對此不置可否，神色了然，隨後放輕語氣，接著說，“少爺，我已經在程家工作了二十五年，在這裏的時間要比在自己家裏的時間還長，但是我的女兒上個月懷孕了，我要回去照顧她，以後還要給她看孩子，怕是下個月就不能再在老宅工作了。”
    “我知道了，”程律師聞言愣了一下，隨後他放下手中的鋼筆，抬起頭看向站在桌子前麵的陳嫂，半天再沒說出第二句話來。
    “少爺，老宅越來越冷清了，這麼多年也過去了，不如就接老爺和夫人回來吧，現在……”陳嫂停住沒再說下去，桌子後麵的程律師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她歎了口氣，最後還是搖著頭離開了書房。
    “陳嫂？找我有事？我現在正準備登機呢，對，出國處理些事情。”阮馨輝放下手中的行李，接起振動的手機，在聽清對方的意思後，笑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不知道米小姐的電話，您問程律師，程律師一定知道米小姐的手機號碼，陳嫂，沒時間了，我得掛電話了，陳嫂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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