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臨凡世 第十六章 所謂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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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堅白周身的氣息太過逼人,餘錦年暈暈乎乎,隻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他說的話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周堅白……”餘錦年推他,企圖把自己從即將窒息的狀態中解救出來。周堅白卻以為他的這個動作是在拒絕自己,更不肯放開,手臂用力,低頭埋在他脖頸處,嗅著他身上的清甜的氣息,原先暴躁的氣息緩緩平複。
“餘錦年,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逃掉。”
周堅白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被遠遠高過自己的體溫環抱著,餘錦年覺得自己簡直要融化在他懷裏,索性不再掙紮,任自己的身子軟軟地靠在他身上。
最後一抹陽光終於被地平線吞噬,星星漸次點亮。
如墨的夜色籠罩著兩人相擁的身影,將一切擔心和顧慮一並遮掩,此刻,他們眼中心裏隻有彼此。
“注意!注意!渭湖出現異常狀況,現在緊急疏散,請各位市民盡快離開此地。注意注意……”
擴音器裏男人嚴肅的聲音夾雜著電流充斥著兩人的耳膜,慘白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
周堅白仍舊不肯放開餘錦年,索性把他抱起來。餘錦年乖乖地趴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閉上眼睛,不去管身邊的喧囂嘈雜。
渭湖邊上圍著十幾輛車,隻有三四輛是警車,其餘大多是各家媒體,這種時候消息最靈通的永遠是他們。周堅白撿起被他扔在半道的外套蓋在餘錦年身上,撥開人群徑直離開。
“咦?那邊那人是不是……”
“誰?”
“哦,沒沒,沒有什麼,大概是我認錯了。”薛姍搖搖頭,招呼身邊的攝影等人仔細搜查湖邊的痕跡,自己卻掏出手機拍下那人的背影。那個人的樣子總感覺有些眼熟,回去之後一定要仔細查一下,或許其中有什麼隱秘值得一探。
狸貓衝著被周堅白抱回來的餘錦年呲牙咧嘴:“你究竟跑去了哪裏?你知道我為了找你跑過多少地方嗎?整座城市的狗都快被我逼瘋了!”結果隻換來周堅白的一腳。
周堅白抱著他坐在自己腿上,摸摸他的額頭,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檢查一次。確定他的確是完完整整地回來了,心頭一鬆,枕在他頸窩處,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餘錦年身上。
餘錦年任他靠著,感受著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心緒漸漸寧靜。
“不要離開我,小魚。”
他的聲音裏透著幾分脆弱、幾分懇求,還有幾分孩子氣的霸道。
餘錦年錯開身子,與他對視,平靜地說:“我一年之內不會離開。”
“那一年之後呢?”
“一年之後的事誰都無法預料,何必自添煩惱。”
周堅白摸摸他的耳朵,語氣平靜,仿佛原先輕聲懇求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嗯,那就不想了。”
輕吻落在餘錦年額前,溫熱的雙唇順著臉頰遊移,最後停在唇角,呼吸相聞。周堅白閉上眼睛與他額頭相抵,隻要再靠近一厘米,他就可以碰到他的雙唇,他卻在此時停下了動作。漫長的等待更加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曖昧的空氣在這一厘米之間急劇升溫。
餘錦年側過臉躲開,低垂的睫毛微顫,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如果,是為了我,你願意留下嗎?”周堅白察覺到他的動作,心裏一沉。聲音沒有任何起落,如同在問他早餐想要麵包牛奶還是豆漿油條。
嘴角生生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餘錦年輕哼一聲,回:“怎麼可能,你有什麼資格讓我為你留下。”
他想要化龍想了五百年,這個目標已經幾乎融進了他的生命裏,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動搖他的決心。對周堅白來說,他隻不過是條鯉魚,還是條半路撿回來的鯉魚。一直以來他所看到的隻是圍繞在他身邊的周堅白,仿佛他的生命裏隻有他的存在,狸貓的出現就是在提醒他這一點,他卻沒能看明白。周堅白在旁人麵前的微笑、冷漠、關心或者熱情,都是他未曾參與的。
更何況,他身邊不是已經有別人了嗎?周堅白的目光也會停留在別人身上。對周堅白來說,那些人……或者說,那個人才是生活的中心,那人才是有血有肉的。而他餘錦年,不過是一時興起帶回來的小寵物。甚至都算不上是寵物,小貓小狗尚可以時刻伴在他身邊,衝他撒嬌,逗他開心,在一日日的相處中彼此依靠。
可是一條鯉魚能做什麼呢?他們生活在不同的空間,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形態,不同的語言,就連心髒的構造都截然不同。他們的步調永遠都無法保持一致,這樣兩個毫不相幹的生命本就不該有交集。
既然總有一天要麵對事實,他寧可在未曾完全投入之前率先離開,也不願意今後深陷泥沼,不得自拔。
周堅白眸光一黯,輕輕點頭,雙手無力地垂下,掛在他腰間,比劃著他纖細的腰肢。
“嗯。”輕輕淡淡的一聲,
餘錦年心頭一鬆,暗自唾棄自己先前的緊張和期待。他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才會以為周堅白會為了留下他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其實,也不過如此。或許他先前隻是單純地護著自己的所有物,既已無可奈何也便順其自然。
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他的額頭,餘錦年這次沒有躲開,心想著就把這當作是先前那番話的補償。
在餘錦年看不到的地方,紅色的鱗片狀印記緩緩浮出周堅白的手心,下一瞬消散不見。
這是,周堅白的第一個願望。
柔和的月光灑進臥室,看著這一幕發出輕微的歎息。窗外,狸貓的幽綠的眸中倒映著森白的月色。
次日清晨,餘錦年醒來時周堅白已經離開,身旁的凹陷處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手指劃過柔軟的床單,昨晚的哀傷和悲戚似乎隻是一個叫人心碎的噩夢,夢醒了,一切都不複存在。他沒有看到周堅白身邊的男人,不曾遇到白蛇……可是,周堅白微紅的臉龐,擔憂的神色,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擁抱,額頭溫潤雙唇劃過的觸感,這些記憶都在瞬間回歸。
幽幽的歎息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門外腳步聲傳來,餘錦年慌忙閉上眼睛。粗糙的手掌覆在他身側,周堅白湊近他耳邊輕聲呼喚。
“小魚,醒來了嗎?我幫你做好了早餐,起來吃點東西吧。”
帶著熱度的呼吸灑在耳邊,餘錦年突然覺得心口鼓鼓地似乎被什麼東西填滿,熱流一點點膨脹,變大,直到狹小的胸腔無法容納,湧上喉頭。
他是如此眷戀周堅白的溫度。他溫柔的呼喚,他狡黠的笑,他偶爾散落的悲傷,他嘴上嫌棄卻無微不至的關懷……一想到三百個日夜之後他將與這一切永別,那股熱流就滾動著變成酸澀。
抬起手臂擋在眼前,偷偷拭去眼角的水跡,睡眼惺忪地睜開,周堅白帶著薄汗的俊臉在眼前栩栩如生。
看到他醒來,周堅白手掌在他臉上撫過,湊近了問他:“清醒了嗎?我幫你把吃的端進來?”
“嗯。”點頭,磨蹭著爬起,餘錦年突然覺著自己現在的樣子有些像當初被照顧著的母魚。
“周堅白,其實……”
“我幫你做了皮蛋瘦肉粥,你慢點喝,不夠還有很多。”餘錦年舌尖滾動的話被這句打斷,果斷決定吃完再說。
皮蛋瘦肉粥味道起到好處,不鹹不淡,勝過被餘錦年挑剔鍛煉出來的廚師百倍。口腹之欲滿足了,餘錦年才把話頭帶回正題:“周堅白,其實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我希望我們還是像之前一樣,自在一點兒的好,你現在這種狀態,我真的全身都別扭。”
周堅白目光停在他被粥潤濕的紅唇上,聽到他這話,笑著點頭:“你真是天生的勞碌命,叫你躺著享福都覺得別扭。”
餘錦年略鬱悶地看他,“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裏涵義深得很,你是不是拐著彎兒說我賤骨頭……”
周堅白點點他的鼻尖,寵溺地笑,“這能想明白,看來還沒笨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那天過後,周堅白的眼神愈發露骨,越來越不加掩飾。雖然還如以往一般同他逗笑玩鬧,卻總是不經意地露出那種對待小孩子的笑,若有似無地讓著他,處處順他心意。
狸貓賤賤地笑,說餘錦年你還真是不懂人心,哪有人會無事獻殷勤,他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餘錦年不信,或者他信了卻不想深究,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定終有一日要離開,他就不會允許自己繼續沉淪於此。心如止水,便不會再起波瀾。
狸貓聽了他的話,甩甩尾巴,難得地不跟他爭論。那天看到的一切他尚沒有理清楚,這個時候多說也是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