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
    周堅白這兩天有意地逐漸增加留下飯菜的量，可是每次回去總能看到丁點兒都不剩，再加上他總覺得做飯的時候身後跟著一個幽怨的眼神。
    所以，他猜大概那是小魚沒吃夠吧……
    客廳的監視器被他拆了下來，既然已經看到了真相，他堅信保持一些神秘感才能更加融洽地相處。
    雖然無法親眼看到，他還是能夠想象紅發少年可憐巴巴的樣子，想到他小心翼翼打開冰箱的樣子，想到他看著桌上的食物意猶未盡的樣子，想到他在魚缸裏假裝毫不在意卻收效甚微……想到自己居住的那個地方還有另外一個生命分享並給予溫暖，那股埋藏很深的孤寂感漸漸地遠離。
    “嘿！你在想什麼呢？”景朔伸手在周堅白眼前揮揮，喚他回神。
    周堅白回頭，看著景朔饒有興致的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話說這個男人不是說他周末才會出現在這裏的嗎？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景朔就以一種相交甚深的姿態頻繁出現在他的麵前。雖然陽暉的存在讓他充分了解到什麼叫做自來熟，但是這個景朔的種種行為依舊讓他感到莫名其妙。
    周堅白實在太懶，懶得找另一家咖啡廳，否則他一定會盡量避免再次跟這個人接觸。
    景朔看著他的眼神熾烈的叫人感到不適。
    可惜，景朔自己似乎對此毫無所覺，每天都會在中午休息的半個小時執著地坐在他對麵，看他悠哉悠哉地喝完半杯咖啡後才慢吞吞地挪開。
    今天，有點奇怪。
    周堅白看看時間，他已經坐了將近一個小時。
    “你不用去做事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隻是想趕人而已。
    景朔卻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原來你注意到了，我還以為你對身邊的人……和事都沒有感覺。”
    “目標太大，下次你可以稍微遮掩一下，或者叫那邊一直盯著你的女人收斂一點，我可以裝作沒看到。”他依舊是在趕人。
    “是嗎？”景朔回頭看看，後邊的女生也是店裏的常客，隻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了，他微笑，滿意地看到她微紅了臉頰。他還是很有魅力的，不是嗎？
    周堅白看到他的小動作，嗤笑一聲，繼續專注地看著他的平板。
    “怎麼？”景朔問。
    “你要是對人沒興趣，就不要隨便戲弄別人。”周堅白冷聲道，他曆來不喜這樣的男人。
    景朔看到他的反應微微一喜，就算是嘴上不承認，你眼裏也還是有我的不是嗎？他微微傾身，調整臉部角度，露出最完美的笑容，輕聲說：“你這個樣子是吃醋了？”
    “我又不認識那個女生。”周堅白鼻腔裏發出不屑的嗤聲。倒不是不屑，隻是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喜歡上什麼人，他的感情早就在之前的二十年個年頭裏消耗殆盡了。
    景朔不答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周堅白停了三秒，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喜歡男人。”
    “哦，”景朔沒想到他回得這麼直接，笑笑，“我就是開個玩笑，你不用這麼嚴肅吧？年紀不大，看上去像個小老頭一樣。”
    “是嗎？”周堅白看著MSN窗口裏跳出的消息，雙手在鍵盤上揮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當然。”頓了頓，景朔繼續說，“我看你的樣子應該還沒畢業吧？怎麼天天到這兒來，不會耽誤學業嗎？”
    “嗯。”那邊的消息是說資料出了問題，周堅白手摸進包裏，找那個本應該放在夾層裏的硬盤。
    “嗯？‘嗯’是什麼意思？不會？”景朔不甘心放開剛才的話題，得不到他的明確回應，好歹也該試探一下他的態度。可是他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在對方眼裏，他最多就是個聒噪的路人，他不能冒險。
    周堅白手收回來，表情略有些嚴肅，硬盤裏有許多重要的資料，萬一丟掉後果不堪設想。他提起包，起身準備離開。
    “哎，你要走了？”景朔目光隨著他的動作移動，開口問道。
    “嗯，有些事。咖啡很不錯，謝謝。”
    看著周堅白離去的身影，景朔垂頭喪氣地坐下。是他魅力不夠，還是這個男人真的一點都看不明白？這都已經幾天了，兩人之間還是清清白白。
    幸而這裏離公寓不遠，周堅白一路疾馳，很快回到自己公寓門前。
    透過門縫傳來若有似無的酒氣，周堅白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開門。撲麵而來的酒氣似乎還帶著熱度。
    周堅白幾不可見地皺眉，他不在家的時候，那家夥到底做了什麼？！
    罷了，現在還是先找到硬盤要緊。
    電腦桌上沒有，臥室沒有，所有的抽屜都被拉了出來，依舊沒有。
    周堅白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了什麼，他站起身，來到客廳那個他每天都要停留很長時間的地方。
    黑色的長方形物體在水裏“咕嘟嘟”地冒著泡，似乎是在嘲笑著他的怒氣。
    周堅白隻看了一眼，就敢確定那就是他要找的東西。現在，也就是個廢物了……
    周堅白歎一聲，著急的心情緩緩平靜，這才注意到魚缸裏的情形。
    裏麵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都有，他幾年不用的打火機，牆上掛了半年的掛飾，釘子，電池……以及最重要的——他的硬盤。
    “小東西，你惹大麻煩了。”
    4月22日淩晨五點十分。
    餘錦年首次嚐到宿醉的滋味。那感覺……不是一般的差。
    頭疼欲裂四個字根本不足以表達那種想要抓住什麼狠狠給自己腦袋來一下的痛苦感覺。
    餘錦年從魚缸裏爬出來，摸索著找到椅子，一頭靠上去再也不想起來。
    不對，周堅白呢？
    餘錦年把耳朵緊貼桌子，樓下樓上兩家的住戶呼嚕打得震天響，卻獨獨聽不見周堅白的呼吸聲。
    他還沒有回來嗎？究竟過去多久了？
    腦袋昏昏沉沉，餘錦年無力地垂下身子，難道他隻睡了一會兒？也許時間還早吧……
    “小東西，你惹大麻煩了。”
    不對！
    他一定是回來過了！那不是夢！
    餘錦年猛地坐起身，不過下一秒身體就軟了下來。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捧著腦袋雙手成拳敲著太陽穴，以緩解痛苦。
    忍著頭痛，餘錦年仔細回想自己都做了什麼。
    他好像是找到了酒，喝了幾瓶之後，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然後看到了許多金色的東西……
    奇怪，這個簡陋的房間裏哪有什麼金色？那他看到的是……？
    餘錦年的目光放在了魚缸旁幾個依舊濕漉漉的東西上……
    嘔……太惡心了，他居然跟這些垃圾同處一缸那麼久！
    幸好，既然這些東西都被撈出來了，那周堅白肯定是回來過。
    哦……
    餘錦年打個大大的哈欠，心想周堅白這幾天真是越來越勤勞了，居然這麼早就醒了。至於他嘛，還是補個眠先。
    4月22日中午十二點三刻。
    餘錦年的胃準時醒來。
    餐桌上空空如也。
    周堅白還沒有回來嗎？停！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保持人形這麼久居然都沒有感覺，這是不是說明他的法力恢複得差不多了？不對，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人形在這裏睡了這麼久，萬一周堅白回來不就被看到了嗎？！
    萬一被看到的話，會被他趕走嗎？
    呸，以為我稀罕在這個鬼地方帶著嗎？哼！
    4月22日晚上八點半。
    餘錦年盤腿坐在地上，嘴裏叼著半截黃瓜，想：周堅白那貨不會是迷路了吧？
    要是真的迷路的話，最好再也不要回來了，反正要你也沒什麼用了。
    4月23日淩晨六點。
    蜷縮著身子睡在地上的餘錦年被地板傳來的冰涼凍醒，睜開眼睛，周堅白還是不在。
    周堅白你要是再不回來的話，我可就要拆房子了。
    4月23日上午九點。
    隻要你回來的時候帶著我最喜歡的雞腿，我就原諒你徹夜不歸。
    4月23日中午十二點。
    一秒鍾前還頹喪不堪的餘錦年突然一個猛子從椅子上蹦起來，周堅白要是真的不再回來的話，是不是意味著，意味著……
    這間公寓整個都是我的了？！
    哦吼！
    親愛的大床，我覬覦了你多久你造嗎？我來了！
    餘錦年歡呼著撲進周堅白的臥室，倒在柔軟的床上開心地滾來滾去。
    4月23日晚上九點。
    冰箱裏的食物隻剩下一根黃瓜，三個蘋果。
    餘錦年掙紮了許久才決定隻吃一個蘋果，把剩下了當作存糧。
    天知道他還要這個樣子呆多久！
    抱著蘋果小口小口地啃，餘錦年坐在床上。
    周堅白的臥室裏有一個小小的窗子，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麵漫天的繁星。
    流星劃過天空，在餘錦年的眼睛裏留在一道長長的軌跡。
    淚水沿著同樣的軌跡在餘錦年臉上落下。
    周堅白，他真的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