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離開後，艾成灰再也沒有遇到過喻冷沫，喻冷沫的兩件襯衫被艾成灰洗的幹幹淨淨，一直曬在宿舍的陽台上。
    世界上有一些人，不用多加相處，你就能感受得到，你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喻冷沫，信科院計算機專業大三學生，校學生會主席，才貌俱佳，是個風雲人物。
    艾成灰不怎麼愛調查人，隻能說喻冷沫這人名聲不小，新生們總喜歡聊學校的名人，喻冷沫這名字，被金鑫他們說了幾天，艾成灰想裝不知道也難。
    軍訓結束後，艾成灰還是將那兩件襯衫用袋子裝好，托學校快遞站送到了喻冷沫那裏。
    大家不熟，沒必要欠了人情還要欠人家東西。
    至於艾成灰為什麼不親自去還衣服給喻冷沫，那是因為艾成灰覺得他們倆沒必要為了兩件衣服再見麵。
    好吧，艾成灰又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他其實是怕喻冷沫根本不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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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唱歌嗎？之前有過上台表演經曆嗎？”坐在艾成灰麵前的大美女將一縷頭發撥到耳後，聲音清甜地問道。
    艾成灰搖頭老實回答：“不會，我五音不全。”
    “那你會跳舞嗎？”那女生皺了下眉，再度問艾成灰。
    艾成灰笑了笑，“也不會。”
    “那你會什麼？既不會唱歌又不會跳舞，你為什麼來我們禮儀部麵試？逗我們這些學長，學姐玩嗎？”那女生終於忍不住了，皺著好看的眉頭慍怒地質問艾成灰。
    艾成灰也不生氣，指了指一旁侃侃而談的林子，擺手道：“我是來襯托他的。”
    那女生一愣，瞪了艾成灰一眼，把目光投到了一旁被另一個學姐麵試的林子身上。
    那邊，林子順利地回答完幾個問題後，經麵試的學姐要求又當場跳了一段街舞，身體靈活，姿態可圈可點，著實引人注目。
    看著禮儀部的那群麵試官們驚歎的目光，艾成灰鬆了口氣，默默地從麵試教室退了出去，轉戰下一場，給金鑫做綠葉。
    大學一開始，學生會，科協，團支部等部門都忙著從新生中挑選幹事。新生在這些部門中幹一陣子後，根據表現，可以在大三競選部門部長，主席，或黨支部書記等職位。
    對於新生來說，這是軍訓之後的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所以招聘這天，幾乎所有新生都出動了。
    晚上一吃完飯，林子他們就拉著艾成灰一起過來了。
    艾成灰明天要去找兼職賺錢，沒多少時間花在這種部門工作上，所以純粹就是來給宿舍幾個舍友做綠葉的。
    三個協會，幾十個部門，金鑫他們多多少少都有一兩個部門麵試得不錯，而林子幾乎是去哪兒麵試，都會受到學長學姐們的交口稱讚。
    果然人長得好看就是吃香。人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又多才多藝的男生，那就更吃香了。
    見那三個人緊張而又雀躍地捧著手機坐等麵試結果的樣子，艾成灰頓時有種大功告成的感覺，鬆了口氣，謊稱口渴買飲料，離開了那人頭攢動的樓層。
    接到李飛電話時，艾成灰正往樓下走，一邊忙著掏手機，一邊躲著不停衝上二樓準備麵試的同學。
    李飛三天兩頭給艾成灰打個電話慰問一下，每次嘮叨的都跟個老媽子似的，艾成灰有時候覺得李飛比他媽媽更像他媽媽。
    艾成灰的媽媽一個月才會打一次電話，一個學期隻打一次也說不定，反正自從開學那天接到媽媽醉酒的電話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她的聲音。
    媽媽不打來，艾成灰也沒想過要主動打過去，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母子倆好像都不怎麼想聽到對方的消息。因為一想到對方，就會想到紮在彼此心上那根拔不掉的刺，生疼。
    媽媽隻要不看到他，不想到他，就不會想起艾勝，不會想起那段開頭被強迫結局又被背叛的婚姻，不會想起她悲慘的半生。
    如今，她的世界裏沒有了兒子，隻有酒吧裏的烈酒相伴，縱使頹廢，但她感覺得不到疼，就不會再想尋死。
    而他，即使孤獨，即使渴望溫暖，還算撐得住。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最起碼他還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還有個媽，活著的媽，他隻是暫時離家漂浮的浮萍而不是無家可歸的野草。
    艾成灰將手機放到耳邊，就聽到了李飛一如既往的大嗓門。
    “小灰！我們宿舍居然有空調有冰箱！果然那麼多錢沒被白坑，私立大學就是一專門坑錢讓人享受的地方！本來以為我們宿舍跟你們一樣，什麼都沒有，大夏天的太難熬，我連小電風扇都買了，這下好了，用不著了。改天我把電風扇給你送過去，你上次說要買不是還沒買嗎？我這是全新的，送給你，不要浪費！我連去你們學校的路線都摸清了，等著我飛奔給你送電風扇來啊！”
    艾成灰被李飛的嗓音轟得耳朵嗡嗡亂響，腦袋生疼。
    “你到學校了啊？”
    “呸！我沒到學校怎麼看到我的宿舍啊？你腦神經又抽搐了吧？”李飛罵道。
    艾成灰都能想象到李飛那張叼著煙故作猙獰的臉。
    “你別老罵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腦袋現在不好使。到了就好，我本來還想去車站接你，然後送你去學校，幫你整理東西呢。你爸媽肯定又沒時間送你，你一個人過來還行嗎？”
    樓梯上的人越來越多，艾成灰隻能先退到拐彎處跟李飛聊著，同時眼睛張望著，準備等人少了再走。
    另一頭，李飛突然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嗤笑了一聲，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二老沒愛但有錢，我自己開車過來的，我爸還派了兩個保鏢給我幫忙，一路上東西都是他們弄的，我不累。倒是你，小灰，一個人很辛苦吧？你媽這樣對你，你要撐不住就找我。咱倆誰跟誰，錢不夠就跟我說，別光想著打工，你們學校偏，兼職不怎麼好找。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差不多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別跟我客氣。”
    艾成灰聽著李飛的囑咐，有一下每一下地“嗯”了幾聲。
    艾成灰跟李飛幼兒園就認識了，艾成灰家裏出事，隻有李飛不離不棄，一如既往地對他。他幫他的忙已經夠多了，他爸，哦，不，艾勝走的時候，沒留下多少錢，連他上大學的學費都不夠。要不是李飛問他爸借錢給他周轉，他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上這大學。
    但他不能一輩子靠李飛，他是他的朋友，沒義務為他這樣糟糕的人生負責，他總不能老拖著李飛。
    李飛還在喋喋不休，艾成灰失神地望著擁擠的樓道，腦子裏有些亂。
    肩上突然襲來一股重力，幾個女生吵鬧著走過去，不經意地撞到了艾成灰身上，艾成灰的手一抖，還在跟李飛通話的手機飛了出去，徑直摔倒了樓梯下，艾成灰猛然驚醒過來，急著下樓撿手機。
    不過這手機倒是耐摔，遠遠地看著完好無損。艾成灰鬆了口氣，人還沒來得及衝到樓下，已經有人先他一步撿起了手機。
    目光觸及那骨節分明的手上閃爍的尾戒，艾成灰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身子猛顫了一下，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看著站在台階下的男生。
    一切，恍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