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楠負手而立，望著眼前春色正好的庭院，露出一抹微笑。
    朝堂之事不該是他煩惱的了，他向來追求的也不是隻手遮天。想起那皇宮的紛亂、人心的叵測，還不如一生一世一雙人來得快活。
    隻是這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不是也是一種奢望呢？
    是什麼造就了現在的境況？
    小時候，都域作為自己的侍衛，常常陪伴在身邊。曆朝曆代，為了防止親兄弟自相殘殺，立長不立幼成了穩固江山的重要手段。即便有帝王格的傳言，但帝王之意同樣不可揣摩。
    那時年紀也小，還不甚懂宮裏的規矩，隻知道成天和都域在一塊抓蛐蛐兒、掏鳥窩，偶爾被溫柔的母後責罰也全然不在意。
    那恐怕是自己最快樂的日子了。
    想到這裏，笑意便慢慢地擴大。都域總會在樹下張開雙臂，仰起好看的臉說道：“祁楠，跳下來吧，我接著你。”在樹上的自己，總是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等著下方弱小從卻不退縮的手的擁抱。
    宮女和太監們也會笑作一團，暫時把身為下人的本分拋卻在一邊。
    有一年夏天，花園的湖心開滿了荷花，母後最喜歡的就是荷花了。於是都域便偷偷帶著自己駕著小舟去采荷。
    “那裏的荷花好看，都域。”祁楠手指著那最盛的一處。
    “嗯。”都域雙手撐漿便劃了過去。
    誰知道站起來采荷的時候，就這樣跌了下去——
    當時沒有下人跟著，又是水最深的地方。
    祁楠隻感覺鋪天蓋地的水湧了過來，呼吸瞬間被掩蓋，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
    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似乎也有個人跳了下來，耳邊也是那人的呼喊聲……
    最後人是救回來了，可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能下地。伺候二皇子的下人全都斬立決，都域因為是貴族子弟，雖然並無大礙，可還是被家父一頓打罵。
    自此之後，祁楠的身子便變得有點孱弱，往往一個小病也會拖很久才會痊愈。
    而都域，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十歲的年紀，仿佛再也不知道玩樂為何物，隻雷打不動、麵無表情地站在祁楠身邊，做好一個侍衛的本分。
    或許是，那次他也被懲罰了，所以在責怪自己讓他受罰了吧。祁楠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
    “王爺，您在這兒站了很久了。讓奴婢給您披一件披風吧。”清月手裏拿著一件袍子，在祁楠背後擔憂地說道。
    到底是春寒料峭啊。祁楠手握成拳輕咳了一聲，也算是應了。
    “都將軍也真是的，閻大人都來看您了。他也不曉得來一趟。”清月一邊給祁楠披著披風，一邊抱怨道。
    祁楠的丫頭，平常若不是犯了什麼大錯，他都是由著她們去了。
    聽見這話，祁楠也笑道：“你倒越發沒大沒小了。”
    清月也不好再與主子頂嘴，隻憤憤地兀自氣悶了。
    沒幾日，都域也倒真的來了懷王府。
    祁楠當時正在作畫，聽見下麵奴才的稟告，對旁邊正研墨的清月說：“倒是被你說準了。”雖是玩笑，語氣卻是上揚的。
    清月看著主子明明一副想奔出去卻硬要裝做閑散的樣子，隻忍住不敢笑出聲來。
    “主子可是畫完了？”清月湊近看祁楠筆下越來越顯急促的筆墨，故意問道。
    “……”
    “算了，不畫了。”祁楠放下畫筆，自言自語道：“待客之禮不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