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滋四海升平，大局已定，恐先皇托付不效，致生靈塗炭，望治之心不得。故退位於景王祁瞿，使之君天下，無弭大亂，期保乂安。欽此。”李公公在大殿裏用尖細的嗓子念出這幾句話。
    四下一陣吸氣聲……
    原本跪著的百官頓時騷動了起來，閻忠膝行上前，頭狠狠地磕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顫著聲音說道：“皇上，萬萬不可啊！”
    “閻愛卿，朕心意已決。”祁楠站起身子，耀眼的金黃龍袍襯托出修長的身形。
    他慢慢把手伸向頭頂的九旒冕，成串的珍珠搖搖晃晃。如今這象征著帝王身份的冠冕被卸了下來，被放置在龍椅上。
    麵前的人卻毫無留戀，走下王座，親手扶起仍在地上跪著的閻忠：“閻愛……閻丞相，如今本王隻是一地藩王，懇請您盡力輔佐新皇，保我大炎江山永固。”祁楠輕握住那還在瑟瑟發抖的手，望著那布滿皺紋的滄桑的臉，心裏更添內疚。
    閻丞相是他小時候的太傅，一點一點地立功才得此高位。在他成人之際，悉心地教導他，更是保他得到太子之位。而如今……是學生對不住您了。
    祁楠眼角的餘光掃到旁邊挺拔的身影，一身朝服，掩去了他很多戾氣。眉眼間仍是那百看不厭的冷酷和英俊。那人隻是麵色不善地盯著地麵，牙關緊咬，未執一言。一人換一江山，已不是他能算的清楚的帳了。
    “退朝。”李公公仍是用那尖細的嗓子吼出一聲。
    這一聲，就是一代帝王的終結。
    隔天，炎國的大街小巷都傳遍了皇帝退位的消息。短短幾個月，先皇逝世、皇帝退位、新皇即位，朝廷的動蕩使百姓們個個人心惶惶。
    祁楠悠閑地坐在庭院的太師椅上，未讀完的書輕輕蓋在臉上。春日的風正和煦，陽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湖邊的垂柳枝隨著清風拂著水麵。若不是此人正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一副閑散圖了。
    清月站在這裏已經有一會兒了，她捉摸不定主子是打盹還是閉目養神，急得手裏的錦帕都揉在了一起。終於，清月鼓起勇氣，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皇上？”一出口，清月便嚇得跪了下來，身子直抖。
    如今麵前的人已不是皇帝，口出誑語豈不是要落得個殺頭的罪名？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清月不斷地磕頭。
    這不大不小的聲響恰恰驚醒了正在小憩的祁楠，他拿下臉上的書，慵懶地笑著說道：“無妨。”
    清月這才安下心來。虧得這主子脾性好，要換了旁人，指不定會有什麼下場呢？
    “有什麼事嗎？”
    “回王爺，閻大人在大堂裏麵候著，奴婢前來稟報。”清月畢恭畢敬地說。
    “本王馬上就到，快去好好招待閻大人。”祁楠聽到這個消息，笑意浮上眉梢，說著就快步向大堂走去。
    “閻老師。”祁楠到了大堂，向來人作了一個揖。
    “老臣惶恐。”閻忠看見祁楠的逾矩的動作，忙去阻止。
    “如今我已不再是那萬人之上，按照禮數，是應該尊稱您為老師的。”
    閻忠蠕了蠕嘴唇，一副有口難開的樣子。
    祁楠見狀，對著在一旁侍候的下人說：“你們先退下吧。”
    “老師有什麼話直說便是。”祁楠看她們已經離開，自己給閻忠奉上一杯茶。
    “恕老臣鬥膽。”閻忠不作推辭，捧上了那杯茶，目光深遠，像是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一般。
    “自從我做了太傅之後，我就知道，一個皇子的將來可以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不得不說，景王的能力和學識的確在眾藩王之上，但是，他不適合做一個君王。”
    “閻老師！”祁楠急急打斷。
    “祁楠。”閻忠放下茶杯，叫了這句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
    祁楠的話就這樣生生地頓住了。
    “你比起景王，的確缺少了些膽識，但是你的才學及眼界卻不輸於他。你有一顆仁愛之心，這是景王所缺乏的。”閻忠輕輕啜了一口茶，發抖的手出賣了他此刻內心的緊張。
    這些話裏麵的每一句，都足以誅連九族。
    “你是有帝王格的人。”閻忠幽幽的眼神望著他，那略顯渾濁的眼神罕見地透出一股清明。
    “那不過是宮闈之間的謠傳罷了。”祁楠搖了搖頭。
    據說二皇子祁楠出生的時候，紫微星現，乃大吉之兆。欽天監分析這就是傳說中的帝王格現世。一時間，原來很多擁護大皇子祁瞿的臣子紛紛倒戈到二皇子一派。不是說他們有多麼相信天象這一說，隻是天子的心意，還沒有人能夠摸透。
    “真真假假有又誰能夠說清呢？”閻忠歎了口氣，即便真有帝王格，若是沒有做皇帝的心，也是枉然啊。
    閻忠出了懷王府，看著府內開得正盛的桃花，再高的城牆也擋不住那成片的芳華。
    錦繡天下，生來是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