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桓十分落寞地走出了院子，他不用看也知道不遠處就站著守巡之人，見他出來了，都站定在了那裏，一雙雙眼睛就那麼盯著自己。殷桓半低著頭，順著圍牆走了出去。
    靴子踏在薄薄的雪土上，不多會兒便走到了紙鳶落地的地方。
    而此刻紙鳶卻被一個人拿在手裏。
    星源臉色蒼白，笑意清俊地站在那裏，他一開口就是一串雪白霧氣，聲音沉啞道：“方才見天上飛著這隻紙鳶便找過來了，原來果真是七施主放的。”
    四圍亂竄的寒風在某一瞬竄進了殷桓的心口上，有一樣東西熱騰騰地不斷發脹發酵，最後整個人都輕飄飄了起來。
    殷桓早晨還在生他的氣，可此時卻怎麼也生不起氣來，心中有驚也有喜。“你的傷……不宜出門。”
    星源輕笑，反而寬慰殷桓，“無妨的，屋中有些悶了。七施主今日如何有心思放紙鳶呢？”
    “我……”殷桓苦笑了一下，“我總覺得你能看見。”
    星源神色有些異樣，可隨即掩蓋了過去，他低頭拿著老鷹紙鳶擺弄了一番，接著有些可惜地拎起紙鳶的一角翅膀，“這兒斷了。”
    殷桓也看向那片斷翅，故意說，“那扔了也罷，我不要了。”
    星源知道這紙鳶的來曆，連忙道：“貧僧拿回去補一補，興許又好了。”
    “你真是……”殷桓無話可說地隻念了一個字，“好。”
    星源撫摸了一下老鷹的斷翅，正欲回話之際，殷桓就又開口說道：“不愧是大慈大悲的出家人，對誰都是一片丹心。”
    這句話乃是一番盛讚，可落在星源耳中，卻攪起了一陣心慌，“七施主何出此言？”
    “你當初願意渡一個馬匪。而今，又能替趙頤擋下一刀。這不是好是什麼？”
    星源朝殷桓走近了一步，歎息一聲，“貧僧那日之舉，不是為了救趙王爺。”
    殷桓聽了覺得可笑，“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何苦騙我。”
    “貧僧所言句句屬實，貧僧自然也怕王爺有個閃失。”
    殷桓心灰意冷地幾欲轉身走開了。
    “可貧僧更怕七施主鑄下大錯。”
    風雪聲忽地一重，殷桓耳鳴了一下，以為自己方才聽錯了。他抬起頭，複又看向星源。
    星源道：“貧僧看得出來，七施主心中有怨，可怨恨乃是人之心牢，越是計較越是被束縛，最後深陷其中，迷亂心智，稍有不慎便會犯下錯事。貧僧不願七施主犯錯，七施主這般年輕，若是被心魔所製，錯過了人間好風光，那就太可惜了。”
    “傷了你就不是錯麼？”殷桓問他。
    星源低頭凝視著手裏的老鷹紙鳶，緩聲道：“不是。不論七施主做什麼，貧僧都能寬恕，能恕之事，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