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麻子喃喃念道：“皇榜？”
    赫曲盯著他，也跟著說了一遍，“皇榜……”
    七麻子心中不屑，“什麼皇榜，張貼到這荒涼小鎮上來。”
    赫曲見七麻子生出了疑問，便抓住了七麻子的手，拉著他大步往人多的地方走，“阿七想看，咱們就去看。”
    七麻子顰眉，想要甩開赫曲，“誰說我想看了！”
    可赫曲力氣甚大，拽著七麻子很快就走近了街角，他大手一伸，毫無顧忌地推開擋成一堵牆的人，生生地辟出了一條路，握著七麻子的肩膀將他往裏推去，幾下工夫，二人就到了最前頭。
    被推開的人們竊竊私語地朝他們看去，有心想要理論的，可見赫曲生得這般孔武有力，便欺軟怕硬地悶聲不響了。
    七麻子這兩年避人耳目成了習慣，與其說是煩人多，不如說是怕人多，他低下了頭，已經想好回去要給赫曲一頓鞭子。
    赫曲貼在七麻子身後，有點保駕護航的意思，他握著七麻子的肩膀，低聲對他說：“阿七，好多字，不認得。”
    七麻子暗暗地環顧了幾眼四下，見沒人看這兒了，便緩緩地抬頭。
    隻見眼前一座陳舊的匾上，鋪展著一張簇新的紙卷，上書道：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趙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有子趙頤，文武兼能，燃薪達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幹臣。宮壺之內，恒自飭躬；王子之間，未嚐迕目。先帝鑒悉，亦盛讚不止。茲立為首輔，協管六部，匡扶社稷。敕命，淳寧十四年八月十三。”
    赫曲見七麻子久久不出聲，便晃了晃他的肩頭，“阿七，上麵寫了什麼？”
    七麻子直直地注視著皇榜，紙卷上的字眼一個個全彎曲模糊了行跡，獨獨隻剩下了“趙頤”兩個字。
    怎麼會這樣，那一年，他逃出來的那一年，朝中因臣子結黨營私大受震蕩，燁宗大怒，趙頤被牽連困在了雲台，趙王府上下全亂了套，不斷有人來傳口諭，不停地有錦衣衛來搜查。那一年，他藏在門後，就聽見有小廝在驚慌地議論，聖上聽信了讒言，王爺怕是要被打入天牢了。
    七麻子的百骸鮮血霎時都凍結住了，他腦子嗡嗡作響，天地都旋轉了起來。
    ……茲立為首輔，協管六部，匡扶社稷……
    怎麼會這樣，這兩年風平浪靜，他以為趙頤定是自身難保了，可——可！
    七麻子臉色蒼白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瞪著皇榜，眸中瞳仁戰栗——他又東山再起了？！
    赫曲覺出了手掌下的肩膀在輕微打顫，便低頭問道：“阿七，你怎麼了？”
    七麻子扭頭推開了赫曲，略顯慌亂地擠出了人群。
    “阿七？”赫曲隻好也跟了出去。
    腳步走得很亂，七麻子越想冷靜越冷靜不下來。神思恍惚地走到鎮門口，他一把解開了韁繩，翻身上了馬背，將鞭子重重地一揮。
    一旁的赫曲剛坐上了馬背，就聽得長長的一聲馬嘶，他抬眼望去，隻見夜幕降臨，遠山全成了墨黑，七麻子頂著頭頂的夜空中的零星光點，逃也似地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