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麻子最煩人多，便懶得再放縱赫曲胡鬧，忿忿地一瞪眼睛，赫曲便被他瞪老實了，可依舊捏著蒸糕，輕聲道：“阿七，很香，你吃一個。”
    “我不吃。”七麻子眼珠子一翻，就看向了別處。
    赫曲便把那一塊蒸糕放進了自己嘴裏，粗略地嚼了幾口便吞了下去。
    七麻子瞥了一眼前方越聚越多的人，皺了皺眉頭，對熱鬧絲毫沒有興趣，環胸就往另一頭走去，赫曲自然立刻就跟在他身後，埋頭大吃，幾步路的工夫，就將那幾塊蒸糕給吃完了，他意猶未盡，也有些自責的，本想留一半兒給七麻子，沒想到一個沒掌住，竟讓自己全吃了。
    七麻子在前頭走得坦蕩蕩，不知赫曲在身後羞愧了起來。
    七麻子順著記憶裏的路走，不多會兒就找著了一家小小的雜貨鋪子，鋪子雖小，裏頭卻別有洞天，號稱是從前朝遺物到春宮畫冊無一不有。
    老板見有客來訪，笑嘻嘻地走了出來，縮著肩膀，喜氣洋洋地一作揖，“客官有禮了，敢問是要買甚麼呢？”
    七麻子大搖大擺地往鋪子裏的一張破椅子上一坐，將這裏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道：“文房四寶。”
    老板見他們兩個雖作布衣打扮，卻都生得不凡，本以為是行走江湖來買“奇毒”的，他於是立刻一笑，“文房四寶——有有有！”說完，就匆匆地跑入了鋪子後頭去。
    七麻子坐得穩當，對赫曲道：“別站著了，坐。”
    赫曲還在自責，一絲不苟地挺直了脊背，垂著又卷又濃的眼睫，一聲不吭。
    七麻子也不強求，也無心問個究竟，便自個兒坐著。
    片刻後，老板捧著一隻方正扁平的木盒子跑了出來，將盒子放在椅子旁的桌上反手一開，亮出了裏頭的四樣東西，興致勃勃道：“客官且看，這支筆用的是江南羊毫，經久耐用。還有這塊鬆煙墨，點墨如漆。至於這紙，不是小人自誇——”
    七麻子沒等他說完就立刻抬手製止道：“行了行了，就這個罷。”
    老板眉開眼笑地嘿嘿了幾聲，將木盒子一蓋，豎起大拇指道：“客觀真爽快。”他將盒子往七麻子那兒一推，“這個價錢……”
    七麻子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小塊銀錠子，放在了桌上，伸手就要拿盒子，可剛一動手，盒子就被老板摁住了，他為難道：“客官，這文房四寶可不止這點銀子啊……”
    七麻子不鬆手，摁著盒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老板靠去，“老家夥，我買東西，價錢可不由你來定。”
    老板見七麻子這般不講道理，登時有些生氣，高聲不悅道：“我看出來了，你這是明搶啊？！”
    話音剛落，七麻子就真的一把就將木盒子搶了過來，老板立起眉毛一下攥住了他的臂彎，“誒，你不許走——哎喲！！”
    老板忽地漲紅了臉，慘叫出了聲。他的手硬生生地從七麻子的臂彎上鬆開，扭曲地歪著，原是赫曲掐住了那人的手腕子，用了狠勁兒。
    七麻子瞥了赫曲一眼，端著木盒子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老板疼得跪到了地上，尖著嗓子求饒道：“好漢高抬貴手。”
    赫曲見七麻子走了，自然也就鬆開了老板的手腕子，闊步跟了出去。他追上了七麻子，道：“阿七，這便是文房四寶？”
    七麻子點了點頭，邊走邊將木盒子遞給他，“拿好，往後就是你的了。”
    赫曲微笑地接了過去，細細地摩挲著木盒一角，心想自己方才吃完了蒸糕，沒能給他留一塊，可他仍舊給自己買東西，便由衷道：“阿七真好。”
    七麻子沒理他，抬眼就見方才那個地方的人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吵了，甚至隱隱約約地能聽到“皇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