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麻子同赫曲從馬廄騎了兩匹馬出寨子，剛騎至大門，就被元寶撞上了，他立刻就大喊：“當家的，您帶著大個子往哪兒去啊？”
    七麻子懶怠答，睨了一眼遠處，隻說：“去去就回。”
    元寶還要細問，可七麻子一揚鞭，二人就一路飛奔出了寨子前的土路。
    元寶不甘心地追出了幾步，末了插腰大喊：“這都要吃晚飯了，還跑出去作甚？！”
    可惜，七麻子與赫曲充耳未聞，連人帶馬，疏忽便不見了。
    赫曲騎在馬背，眼前就是七麻子的背影。七麻子這回沒戴惡鬼麵具，每回他出寨走上大道，必是要攜上麵具的，可今日不然，他仿佛是真有些氣悶，不願再戴些不相幹的玩意兒了。
    七麻子拉著韁繩遙看前路，並沒有快馬加鞭，他要去的地方是滿屠城外的一座小鎮，離此地不遠，用不著急吼吼地趕路。
    他平日裏除了劫道，是從不出門的，方圓走得最遠的地方就是那座小鎮，那鎮子有些年頭了，因挨著官道，時不時有軍隊經過，軍隊若是采買，必然就是大數，故而有許多商販聚集在此，此地的東西不精貴，可名目甚多，邊境內也算是個去處。
    猶記一年前的除夕，七麻子帶著三豹元寶夜裏來了一趟，小鎮雖陳舊，卻也是張燈結彩，饒是熱鬧。他其時已久未聞人煙，乍一看，邊鎮夜景也生出了許多趣味，當時的燈火香味時至今日也還記得。
    二人不緊不慢地騎了三盞茶工夫的馬，天色便由黃及紅地暗了大半邊。
    七麻子在黃昏裏把馬一停，正對著不遠處的一座粗糙石碑，碑上書寫了幾個遒勁大字，正是“四方鎮”三個字。
    赫曲也跟著勒住了韁繩，仰頭嗅了嗅，斷然道：“香。”
    七麻子嗤笑，“你這鼻子倒是靈。”
    二人將馬停進了驛站，慢慢地走上了四方鎮的街道，街道兩旁擺起了夜市，透出各式各樣的香氣，大多是地瓜饅頭一類的土貨，可饒是如此，還是熏得赫曲走不動道兒了。他沉默不語地站在一個蒸糕攤子前，生了根似地死死盯著蒸籠裏的白糕，緊接著緩緩地望向催促他快走的七麻子，綠眸有些無辜。
    七麻子不悅道：“幹什麼……”
    赫曲複又看回騰出白煙香味的蒸籠，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喉頭清清楚楚地翻滾了一下。
    攤子老板是個矮胖的男人，見赫曲高眉高鼻，長得稀奇，也有些害怕。
    七麻子十分汗顏，有心想踹赫曲一腳，可末了，還是走了過去，給他買了一包蒸糕。蒸糕一個個白白胖胖，被堆疊在一塊白巾上。
    赫曲隨即眉開眼笑，絲毫不怕燙的將那一包蒸糕捏在手裏左左右右地拋弄，外人看來像個心智不全的傻子。
    七麻子走在前頭，冷冷地告訴他，“往後再也不帶你出來走動了，盡會丟人。”
    赫曲聽了也是渾然不覺，專心致誌地將蒸糕拋弄得不燙之後，伸手挑了一塊最大的蒸糕遞給七麻子。
    七麻子幹脆道：“不要。”
    赫曲不依不饒，將蒸糕往七麻子嘴邊摁，七麻子一時動了氣，正要訓斥他，卻見前方街角不遠處聚了不少人，正嘁嘁喳喳地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