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衫一番話說完，三豹就走到他麵前，用腳蹬了他胸口一下，“你知道得挺多，薑四關倒是不瞞你。”
    顧春衫嚇得太過，反而不那麼害怕了，“薑四關隻當小的是條狗，有些話自然就不避諱。”
    三豹別有意味地一笑，“狗？”
    顧春衫道：“秦四關使喚慣了小的，從不把小的當人看。”
    “這麼說，你常在薑四關跟前伺候？”
    顧春衫五指不易察覺地緊了緊，頓了一會兒，才答：“是。”
    三豹繞著他走了一圈，忽地蹲下身來，不懷好意地問：“你都伺候些什麼？”
    薑四關專對小子來勁兒的傳聞已是人盡皆知，伺候什麼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顧春衫的小臉連帶著結痂一塊兒紅漲了起來，仿佛竭力隱忍著羞憤。
    顧春衫那個模樣像一把刀，猛地就紮在了七麻子的心頭，仿佛有人獰笑著揭了他的一層瘡疤似地叫他渾身汗毛直立。
    “聽明白了？”七麻子陰沉地開口了。
    三豹正等著顧春衫答話，見七麻子說話，回頭“啊？”了一聲。
    七麻子雙眸騰騰地透著不悅，“聽不明白，我再讓他說一遍，若是聽明白了，就回去給我想個正經主意出來。”
    三豹知道這位當家是有些喜怒無常的，他自然不想平白無故地挨一頓罵，就沒趣地站起身來，朝他抱了抱拳，“那當家的，我就先回去了。您放心，我一定想出個好主意來，替您辦了那薑四關！”
    七麻子不想看他，隻是默默地朝他一揚手。
    三豹一路勞頓，沒得半句誇讚反而受了冷遇，就悻悻地輕哼了一聲，瞥了一眼顧春衫過後，就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門檻。
    七麻子坐在木椅上，顧春衫跪在地上，二人都沒動。
    良久，顧春衫漲紅的麵孔漸漸地慘白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氣，道：“當家的，小的不敢說謊，薑四關要您的命是真，他百般折磨小的也不假……”說到這裏，顧春衫氣息亂極了，“小的恨毒了他，做夢都想亂刀剮碎了他，可惜小的……”顧春衫蒼白地苦笑，“小的還不如一條狗，氣急了都不能咬他一口，是以……小的來投奔您，一麵是要給您提個醒，一麵……一麵確然是想替自己報仇。”
    顧春衫跪著朝七麻子爬去，雙眼閃著悲怒的光，“當家的，小的知道您還信不過小的，隻要您能殺了薑四關，就是要小的償命，小的也絕不皺一皺眉頭！”
    七麻子望著顧春衫的麵目，心亂如麻之際扭頭道：“出去。”
    顧春衫宛若被潑了一盆冷水，先是僵了僵，接著站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房中隻留下了七麻子，他看似泰然地坐著，實則雙手握著椅子把手，止不住地發抖。
    腦子裏，陰森森的雕梁畫棟圍著明晃晃的金堂玉馬，一扇接著一扇的檀門推開，羅紗軟幔妖嬈飄搖。
    華美寬大的帳簾之後，有人在嚶嚶的啜泣，那是少年人初初暗啞的聲音：
    “王，王爺……饒了我，饒了我罷……”
    一隻大手從纖細雪白的後背一路撫摸而上，扣住了少年的後頸。接著，那一雙手變化到無窮大，從記憶的深淵裏伸出來緊緊地扣住了他的咽喉。
    “啊！”七麻子瞠目，如坐針氈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疑神疑鬼地護住了自己的咽喉，七麻子驚疑不定地環顧房中四周，過了好久，他才漸漸冷靜下來，隨之握緊拳頭，恨之入骨地念了一聲：
    “趙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