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是越看赫曲越不順眼，這自然不是因為柱子死得冤，而是因為他覺著七麻子待他竟然還挺好。不過這個“好”在外人眼裏不過就是平日裏多問了一兩句赫曲的身體，可在元寶眼裏那就大不相同了。
    七麻子在元寶心中素來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土匪，縱然以往帶著他們劫道的時候是殺人不眨眼，可摘了麵具放下刀，他這個當家的就是盤腿坐在土堆上，都宛若觀音地帶了點仙氣。這樣一個人，平日裏話不多，有也就對自己吩咐幾句，那個大個子才來了幾天，怎麼就平白無故地入了七麻子的眼呢？！
    元寶不服氣，整天醋味熏天地瞪著赫曲翻白眼。
    當然看赫曲不順眼的也不止元寶一人，如今滿屠城內外寂寥的很，寨子裏有的是閑散了幾日一身力氣無處使的少年人。
    他們攢著一肚子壞主意要找赫曲的麻煩，借著一點由頭就攔著赫曲叫罵起來，可無論怎麼罵，赫曲都隻是不為所動地站著聽，後來他們猜到赫曲壓根就聽不懂，自個兒這樣一個勁兒白費口舌反倒顯得像傻子，於是乎，拳腳相加之事也就時有發生。
    赫曲有一把子好力氣，即便單打獨鬥也不至於吃虧，可因餘毒未清身上總有些不得勁兒，故而也有不得不挨揍的時候，每到那時，他不逃，也不吭聲。
    這事七麻子是知道的，但他不插手。當家的既不管，底下的人也就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可好景不長，又一次鬥毆裏，赫曲一腿踢斷了一人的脖頸，那人歪著腦袋當場就死了。眾人找赫曲打鬥，無非就想出出氣打發閑悶，萬沒料到他竟是這樣不好惹的，赫曲初來那晚怪物一般的模樣原本已被淡忘，如今卻又在眾人心頭複蘇了起來。
    地上的人死得透了，臉色一點點地青白下去。眾人僵在了那裏，心頭發涼地露了怯。
    赫曲陰森沉重地環顧著四周不敢上前的人，胸膛緩緩起伏。
    那一日，七麻子罰赫曲在馬廄跪了一夜。
    自那以後，再沒人敢找赫曲的麻煩，他成了寨子裏見了要繞道而行的人，不過他幾乎不大跨出那座破敗的小院子，是以底下的人也不常見他。
    赫曲從早到晚地倚在房門口，像隻是望天發呆，又像是在等著什麼人。他的前塵過往依舊還是一片空白，不過他也無意去想起，一切聽天由命。
    黃昏時分，元寶來給赫曲送飯。元寶知道前幾日當家的讓赫曲在馬廄跪了一夜，心裏就舒坦了許多，這飯也就送得寬心了一點。
    元寶隔了赫曲幾步，將那飯籃子往前一遞，“誒，大個子，我瞧你也快好透了，怎麼還要別人端水送飯地伺候你啊，真把自個兒當大爺啦！”
    赫曲接過了飯籃子，轉身走進了屋，駕輕就熟地掀開白布，靠著木桌子坐著吃了起來。他如今吃得習慣多了，不過仍舊嚐不出什麼好滋味來。
    元寶也跟著走進了屋子，他有些摸清了赫曲的性子，知道隻要不招惹他，他對誰都是一概不理的，於是元寶就大著膽子地繞著赫曲絮絮叨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