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曲吃完了飯，便學著夜裏那人的樣子，一勺勺地舀著湯藥喂給自己喝。
    待喝完了藥，赫曲又站在了門口，他滿頭茂密淩亂的蜷曲黑發隨風飄搖，亂糟糟地簡直不能看。他笨拙地捋了捋，末了，發絲纏住了手指，他便將那一段頭發給拉扯了下來。擺脫了頭發糾結，赫曲抬起頭，一動不動地望著不遠處的院門。
    院門外靜悄悄地，什麼人也沒有，赫曲等了許久，隻等來了又一頓飯，這次送飯的還是上一回那小子，怯生生地瞥了他一眼，卯足了勁兒地又跑了。赫曲提起了籃子，籃中食物大同小異，赫曲吃了個幹淨，接著又等，等得天都黑了，夜裏的那個人還是沒有來，於是他便默默地走回了房裏。房中一片灰暗，隨著天色向晚，黑成了一片。
    赫曲坐在木床上，靠著土牆，在黑暗裏睜著毛茸茸的綠眼睛，肚子餓得厲害。他有一個少年人少有的高大身量，需得一日多餐方能讓他生龍活虎起來，不過，赫曲雖記不清從前，可他覺著自己像是一直餓著肚子，總是饑腸轆轆地度日。
    正想著，門外有了動靜。
    有人扶著房門，“如何不上燈？”
    另一個人答應著，“誒，這就去。”
    不多會兒，房中便亮了起來，元寶捧著好幾隻點著的蠟燭，將它們逐一放在了木桌上。燭光裏，七麻子意氣風發地走了過來。
    赫曲清清楚楚地看向他，鼻尖微微地嗅了嗅，隨即記住了他身上的味道。
    幹幹淨淨的人味。
    赫曲有些詫異，他以為這個人該是有花朵香氣的。
    七麻子照例手裏端著一碗藥，坐在了床邊，他看了看赫曲的臉色，“嗯，好一些了，金大夫的藥倒是管用。”
    元寶撐著腮幫子坐在木桌旁，笑嘻嘻地歪著腦袋對七麻子說：“嗯，整個滿屠的人都找老頭子求醫問藥，能不管用麼！”
    七麻子於是舀起了一勺子湯藥喂給了赫曲，赫曲張口就含進了嘴裏，急急地咽了下去。
    元寶見七麻子與這怪物大個子倒是處得不錯，便撓著腦袋問：“當家的，這大個子不就是力氣大麼，您就這麼喜歡他，連柱子的命都不和他計較了。”
    七麻子接著喂赫曲，赫曲專心吃藥，聽不懂元寶說得什麼。
    “他是個有身手的，抵得上十個柱子了。”
    元寶不服氣，“我看他也就是塊頭大了個點兒，跟畜生似的。”
    “畜生？”七麻子淡然道：“我連黑子那畜生都留著，何況是他。”
    “黑子殺了還能鈍一鍋湯呢！”
    “他若是當真派不上用場，我就把他燉了喂黑子。”
    元寶樂得噗嗤一笑，繼而托腮看著七麻子的側臉，越看越覺得他雪白秀美，一時敬仰傾慕得不得了，“那我聽當家的，把大個子養好了，讓當家的試試身手。”
    七麻子喂完了藥，再看赫曲，隻見他薄唇被燙得紅潤，目光也柔緩了許多。七麻子順著他的目光便打量起了赫曲的麵目。
    赫曲生得五官深邃，再加之又生得高大，乍一眼看去像是二十多歲的成年男子，可細究起來，卻又能看出幾分少年青澀。
    赫曲見七麻子這般看他，便默默地彎起了嘴角。
    七麻子瞧他似是在笑，便扭頭對元寶道：“給他洗個澡罷，他可是太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