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錦衣薄幸郎 叁拾、三千紅塵,黑白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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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光揮開他的手,在對麵坐下:“我隻犯病,我這一犯病就老想著怎麼下帖子娶你,真是腦袋大。”
安鬱哼笑一聲,挑著眉毛的樣子傲然裏是讓人移不開眼的俊逸:“你別多想了,就你的資質,娶我還差些分量。”
“哎哎,不帶這麼說話的!”馥光就差拍桌麵來表現被小瞧的忿然:“不過你這樣張揚的樣子比剛見到你時好多了。”
安鬱被這句話觸的有些心神不寧,是不是這樣的陪伴就能讓他不寂寞,甚至所向披靡,來者不懼。
秦裕見他分神,說:“你可知道我當初見你,霎時,便驚為天人。”
安鬱微微呼出一口氣:“我對自己的容貌氣度還是很有自信的。”
秦裕又笑,腹誹一個敢麵朝天下人說我風華絕代的人,確實該是極度自信的,客觀的說甚至是自戀!
“天人,你可知道,天人是寂寞的,才會墮入三千紅塵……”秦裕定定的看著對麵的人,看著他忽然黯然的神色,看著他被勘破後的惶然。
身負家國興亡,謹防對頭暗算,常年在外與異族鏖戰,身邊的人也要留一手……
誰敢說這不是浣世閣主,與皇室,身為外戚,他當權,難免皇帝猜忌,一國丞相,身負男寵之名,三人成虎怎能不懼,蜚短流長,汙言穢語,他留在那樣一個地方能有什麼!就算他兢業克己!為祁國嘔心瀝血!
誰人記得一分?
“嗬,你還真是懂了我。”安鬱緩緩從喉嚨擠出這些字。
“這話你早就說過。”馥光輕笑:“風華絕代,浣洗塵世,多少豪言壯語說出來是為了兌現,你有傲骨,不容折辱,我也不願傷了你的尊嚴。”
“安鬱又是淺淺呼出一口氣:“那你是想等我自己心甘情願?”
“對!”秦裕目光灼灼,隻說了這一個字,確實一種轟轟烈烈的承諾。
安鬱直視他,眼睛裏藏了極多的情感,安慰,戲謔,自嘲,歡愉,淒愴,“是想等我心甘情願留下,還是心甘情願嫁給你……”
一男子怎能要用嫁字。
安鬱知道自己的話裏麵多少有些譏諷的味道,尤其是讓馥光聽了。他要嫁人?誠然,當年立誌掃平亂世,浣洗塵世烽火狼煙隕落的灰塵,幾多意氣風發。馥光怎就不是如此,尤其他是一國太子,而且大昱皇室衰微,子孫零落,假使馥光一生戎馬換的平定九州,龍袍加身一切還不是煙消雲散。
“你究竟是怎麼看我的。”安鬱神色輕鬆地看著花,一樹海棠,搖曳芬芳。
“還能怎樣?”又一次被直白的拒絕的人心裏終歸有些不舒坦。
針鋒麥芒。端著棋盤來的小沙彌誤打誤撞,實實在在是解了兩個人的圍。
“施主,主持師父吩咐小僧送來的棋盤,說兩位施主若覺得無趣,可在此對弈,也好打發時間。”小禿頭畢恭畢敬,他隻當師傅說今日來了個極為尊貴的人,沒成想一件就見到兩個氣度宛如天神,風姿綽約的人。
也是,梅男寵的美名能傳遍四海九州當然不可能是靠吹噓。
秦馥光父親能拐到大美人梅盈,讓皇後專業戶梅繁怨憎至今,不可能不是個小白臉;母親佳人如許,至今盛傳;遺傳學上來說,這個人定然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貌比潘安,加之皇孫貴胄自幼錦衣玉食,又在五國大好河山裏滾了好幾造,一身氣度,確實早已經脫了那池中之物。
說起當年馥光太子協同關玉兔遊學,路經祁國柏原山天玄門,順手落了幾顆棋子,一局三千變化隨即破局,天下人驚呼天縱奇才,後生可畏。馥光太子一直引以為傲,卻不想幾年光景,這件馥光想起來能樂上一會兒的事活生生成了梅繁保舉梅浣世成名的踏腳石!這時方誰身上都少不了一番怨忿。
這兩個人的恩怨貌似就是從一局三千變化開始。
小沙彌在石桌上布了棋盤,努力克己複禮的退下,期間還是讓馥光抓住他偷偷瞄了安鬱幾眼。馥光不知道,小沙彌隻是在心裏暗自思忖,前些日子師父偷藏得白沉水寫的當紅的戲文裏,不是有一段是說小姐思慕書生,兩人為求相見,約在一古刹幽會,為掩人耳目,小姐女扮男裝,書生榆木腦袋一時間不查,直直的嗔怪男裝的小姐斷袖,演成一出喜劇。
小沙彌暗自思忖,像眼前這公子可能不是太過男生女相,而是根本就是個女子吧。深感自己機敏,退出院落他還忍不住會心一笑。、
“鬱兒呀,你這張臉長得,連佛祖都不會寬恕的!”馥光打開裝棋子盒子的蓋子,最近撅嘴的動作越發熟練,竟然叫安鬱從中看出幾分撒嬌的意味。
“以後誇我長得好看直接點,不要害羞!”安鬱那處坐的端正,一番靜若處子,沉然若水的樣子,直教人覺得剛才的話不是他說的。
“好,我直接!你這狐媚的樣子竟然連佛門清靜之地的徒兒也能引誘!”
狐媚的說法,其實有些汙蔑了,安鬱麵容確實柔和了些,一般十九歲的少年都該是長成的了,安鬱這廂雖然一張俊臉沒有該有的菱角分明,卻不得不說從風采裏分出一股英姿勃發,這八成也是遺傳,遺傳自他素未謀麵卻流芳千古的父親。
“佛祖清淨,還曾拈著一朵絕世的曼陀羅花一笑,看見佛門也是愛美的。”揚眉巧笑,間一陣清風,簌簌的枝葉花叢的摩擦聲縈繞在耳邊。麵前掉了幾朵海棠。
秦裕把一棋盒子黑子推到安鬱麵前,圍棋博弈,一般黑棋先手:“公子不嫌棄就跟本宮切磋一局如何?”
安鬱灑脫的說好,手伸進盒子裏,抓了一把棋子。圍棋決定先手,一般先是猜子。很明顯,安鬱不承馥光的情。
馥光無奈,隻有陪他,結果還是安鬱先手,此樣卻多求得一個如勝馥光,他也好心悅誠服。馥光沒在意,卻知道也有幾分好強在裏頭,看吧,從始至終沒一個不小心折辱是對的,要不他該會嫉恨個千兒八百年。
安鬱夾起一顆黑漆漆的跟他瞳仁一樣的棋子輕輕落下,馥光偷看他下棋的神態時,忍不住讚歎,一個人能氣定神閑到這般狀態,委實有些天上人間。
瑩瑩如白玉的手,漆黑的棋子從白玉間落在棗紅色的棋盤上,瞬時又有圈城畫地鋒利,他占住位置,一般秦裕很難撼動,爭搶回來。即便如此,安鬱也沒當馥光太子是吃素,事實上太子殿下確實也不是吃素的,他落子通常可攻可守,有時候明明氣息奄奄,不能轉圜,他卻能劍走偏鋒,絕處逢生。一盤子亂中有序的棋子,恰恰融成兩頭互相撕咬喉嚨的凶獸,誰稍稍掉以輕心,八成就是滿心算計,功虧一簣。
終於收官後,棋盤上已經落無可落,兩個人各自點子,可憐馥光以一子半的差別輸了。礙於風度,不好捶胸頓足,一表滿心不甘,但是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過多計較也忒顯得這沒有王侯天家養成的氣魄了!
他得意的笑著:“承讓了!”
今天從騎馬開始被打壓一天了,終於揚眉吐氣,怎能不吐得爽快些,痛快些!可他這一笑不打緊,卻剛好融進了漫山春景,可憐山上綿綿五裏桃花,竟然生生成了他的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