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錦衣薄幸郎 拾、風月無常,莫識我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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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床,洗漱,用餐,整理行李後,見安鬱還是拉著臉,時不時的從袖中拿出一塊黃玉看,之前都沒見拿出來過,秦裕問他哪來的,他說撿的,臉上的表情苦大仇深。
一天一夜了。秦裕終於忍不住去哄了:“成大事的人呀,不喜於色,憤於表,還要不悲於……”
安鬱憤憤然的捂住他的嘴,要他住嘴“我不想……不想做一個成大事的人,我要是……還想著那些,你還能讓我活到今天?”
這哪裏招惹他了?秦裕一驚,剛想掙脫,為自己辯解些什麼,整個人就被安鬱抱住,然後秦裕聽到巨大的嗚咽聲直穿耳膜,他哭了?為什麼哭?
“剛剛還說著我是想殺你的人,現在卻趴在我身上哭,安公子的脾氣最近是越來越怪了,不哭了好不好。”秦裕嗔怪著,手伏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撫摸著,細細的安慰著,像是懷裏是件經不起一點刮弄的珍寶。馥光揉他頭發,安鬱還是哭,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都蹭在秦裕身上,想說話,可是哭的喉嚨沒辦法成音。
“我什麼時候給你氣受讓你委屈了?還是怎麼樣了?這哭成這樣,你可是男人。”
安鬱終於抬頭,臉上滿是淚水,黑色的頭發沾在臉上,儀表隻能說成狼狽。
秦裕拿袖子給他擦眼淚,另一隻手還摟著他的腰,“我本來還想趁機再親你一下,太髒了,下不去嘴呀……”
聽起來多像小兩口調情。
隻是安鬱一聽生氣了,從來隻有他嫌棄人家的份,他風華絕代,豔名遠播的,還敢嫌棄他?白玉似的手腕一勾,就拉著那人低下了頭,力道太大,磕了鼻子嘴唇牙齒,特別疼,可是安鬱就是不放手,秦裕認命的溫柔的回應著。
“安鬱,咱們同乘一匹馬吧,快些回京好了。”馥光說。
安鬱點頭,頭發鮮少的束了起來,沐浴著冬日的陽光裏,神采飛揚,隻是紅著的眼圈添了幾分惹人憐惜。
秦裕牽出來馬,上馬,伸手要拉安鬱。
“等等……”
安鬱站在馬前,順著眾人圍觀的目光探去。
“趙員外,昨天是雪亂失禮了,但雪亂確實有事。”白雪亂站在街頭,一身鵝黃色盛裝,不知道的是哪家有錢的人的小公子。
白雪亂也就十六七的年歲,少年的柔和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而且美則美矣,不沾媚氣,脫了戲服,還是一個英挺少年。
“那好,聽說公子喜歡蕭藝,這玉簫就當趙某送給公子的見麵禮,那今晚公子賞臉到我府上一續。”男人捏著胡子,側目打量白雪亂,眼神是陰測測的不懷好意。
“今日雪亂也是確實沒空,還望趙員外體諒。”白雪亂一臉謙恭。
“哈哈哈,白公子,我隻是邀請,來不來隨你……”聽著像好話,可是像白雪亂這樣從小練得就是察言觀色的人,怎麼能聽不出來呢,後果也是你付。
“恕雪亂無法赴邀。”
一而再再而三,趙員外終於忍無可忍,手一揮,身後的家丁就鉗住白雪亂:“那公子現在就跟我走吧。”
圍觀的人從冷眼看著變成指手畫腳,但還是沒人上前,躺著渾水。
“秦裕,這是你家的領土,真的要見這個孩子這樣麼?”安鬱深深的看了秦裕一眼。
秦裕說:“你自己家的人自己救。”
安鬱瞪秦裕一眼,說:“拉我上馬。”
秦裕訕訕下了馬“英雄救美去了,等我。”
秦裕的武功是大昱張將軍親傳,十五歲就出師了。一個人打一群家丁絕對是綽綽有餘,就是這大清早的,太子跟人打起來了,暗衛們驚呆了,想也沒想就衝出來護駕。
趙員外也呆了,秦裕恫嚇幾句就嚇跑了。
白雪亂上前道謝,拱手深揖,白雪亂眉眼清秀,唇薄鼻尖,相貌甚是俊美,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左眼角下麵的朱砂淚痣。
“安公子,我終於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你了!”秦裕回身就對安鬱喊道。
大昱蘇陽城,早澈湖邊,一處園林。
院裏栽梅養鶴,怪石做景,長廊花格不掩文人風度,雕梁畫壁這樣富貴繁麗。
主人身體多年積病,主臥幹脆和書房設在一間房裏了。書架多是戲詞,書案上,一張打開的畫放著,畫的是一個男人倚梅淺笑的畫麵,眼角一顆紅棕色的小痣比梅枝上的紅梅還要耀眼,而顏色位置跟白雪亂都一樣。
這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劍眉鳳眸,是明明白白的帝王之相。
畫者畫技也是精湛,沒有題詞和確切署名,畫者僅僅右上角蓋了一枚印章——清漪居士。而且,要是細看,這人跟關月津救下的男人有七分相似,與安鬱也有五分雷同。
“雪亂,給我端杯茶吧……”主人醒來,他揉著天靈蓋,臉色在初陽裏白的嚇人。
見無人答應,他又叫了一聲:“雪亂?雪亂?”
然後一個小女孩蹦著進了他的屋子,懷裏吃力的抱著一隻白鶴,這女孩一看就讓人覺得靈巧可愛:“都跟你說了白雪亂出去辦事了,你以後早上叫我就好。”
大隱於市。
白沉水就是這園子的主人。
白沉水起身,披衣,說:“灑韻,你去幫我把飯送過來。”
抱鶴的女孩點頭就走了,白沉水坐在書案前,又看了一眼畫上的男人,最後目光停在紅色的清漪居士的印章上。
歎息。
“風隱劍,華音琴,清明玦,君子貸。”
“我知道你不稀罕我陪你,可是再過幾年我就不得不去陪你了。”
世間自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叫灑韻的小女孩把飯菜端進來,擺好,說:“有一個女人要見你,長得是挺好的,我趕她不走,她說她是來見弟弟的。”
白沉水低頭接著吃,“跟她說叫她來這兒,要嫌棄就走。”
灑韻乖乖退下,在院子裏逗弄幾隻白鶴。
不一會,白沉水就看見一個女人推開門,女人說:“根本就是不想活的人,竟然還能吃下去飯,璋兒,姐姐真是小看你了。”
梅繁步步生蓮花,漂亮的鳳眼裏幾多倨傲和媚態,身姿儀態萬千,倒也沒辱沒了她絕世佳人的名頭,。
白沉水放下筷子,說:“二姐你倒是想活,但活的舒服麼?”
“怎麼能不舒服,我還是我的皇後。”
“嗯,忘了跟你說了,今年大姐的忌日,秦瑞一個人在皇陵吹了一天的簫,喝了一天的酒。”
“與我何幹?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宋玉?”白沉水冷冷的對他笑:“秦瑞做的比王昌絕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