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夢如昔之錦瑟年華  第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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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似乎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但是夢見了什麼已經忘了。夢中,我聽見有溪流流過發出潺潺的流水聲,也有孤鶩在水邊歡騰發出的鳴叫,鍾鼓饌玉的嘔啞合奏,男人的笑聲,少年的笑聲……
    當我睜開眼睛時,才發現現實與夢幻的界限原來如此模糊,溫室裏水汽氤氳,燈光昏暗,蓮香幽然。
    直到那個女人走到我麵前,我才如夢初醒。
    亮紫色的綢緞華服顯然與這如夢的場景格格不入,但她似乎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隻走到我麵前來,她長得很豔麗,但我對她的臉實在沒有什麼印象了。
    她黛眉微蹙,紅唇輕啟:
    “可惜這副皮囊,竟是個男子。”
    然後,她告訴我她叫煙羅,是個很美的名字,很配她。我是他弟弟,莫愁。
    煙羅看著我,像是查看犯人一樣,她撫摸著我的頭,撥開了厚密的頭發,腦後那條又細又長的傷疤暴露出來,她用纖長的手指從百會穴一直輕觸到風府穴。
    “這裏是怎麼回事?”
    我驚訝,“什麼?”
    “好長的一道疤,”她並不敢用力,隻是小心翼翼地看著,“還痛嗎?”
    我搖搖頭,“不,沒有感覺。”
    我又感到好奇,因為在我所有的記憶中,並沒有這傷疤。
    “看起來很突兀嗎?”
    “不會。”煙羅替我換上衣服,整理頭發,“這樣就完全看不見了。”
    她引我出了溫室,外麵是個很大的園子,正是百花爭豔競相開放的季節。
    “我們要去哪裏?”
    “去給我們的主子請安。”
    煙羅所說的主子是當朝少卿,韋少棠。為官八年,煙羅是他的妾。
    書房內。
    “怎麼會什麼都不記得了?”男人好長時間才把注意力放到煙羅身上,但是表情也是極其不耐煩。
    “好像是腦子受到過重創,這才會忘的。”
    “那他至少記得自己是誰吧,還會彈琴嗎?”
    煙羅搖搖頭,“恐怕需要重頭開始教了。”
    韋少棠暴怒地震響桌案,煙羅立馬嚇得花容失色跪下來,我看著他們不知所雲。
    韋少棠走到我麵前,指著我鼻子罵道:
    “就是你們這些賤種,會壞本官的事!”抬眼隨意掃了一眼煙羅,“本官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計劃照舊,聽到沒有!”
    “奴明白,是奴辦事不妥。”
    待我們出來後我問煙羅是什麼計劃,煙羅先是一怔,隨即道:
    “姐姐在少卿府過得並不好,但是姐姐不希望你也和我一樣,所以姐姐請求大人將你送到護國大將軍那裏去,讓你去服侍大將軍。”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要把我送給別人,你還是我姐姐嗎!”
    “莫愁,你不知道,你什麼都忘記了。”煙羅用骨節頂著自己的鼻尖,“我們從小被父母拋棄,賣身為奴,飽嚐世人冷眼,什麼苦日子都過過,如今我好容易熬到個妾位,卻還是任人糟蹋,但你不一樣,你是姐姐的希望,隻有先把你從這座監獄裏放出去,姐姐才能期盼有真正自由的那一天,你能明白姐姐的苦心嗎?”煙羅眼中含淚,聲音低啞。
    我從未見過她這樣子,低聲說,“你又怎麼知道,那裏不是另一座監獄。”
    煙羅已經走遠,自然沒聽見我的後半句。
    但是從這一天開始我就知道,我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我會成為人們口中神一樣的護國大將軍的孌童,我的命,是他的了。
    煙羅常常和我講述大將軍的豐功偉績,我也慢慢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我朝最著名的戰役一共有三場,前兩場都是世宗皇帝開國之前的戰績,而第三場,則是當朝護國大將軍當年潰擊匈奴的一次。我記得,是那年冬天,大將軍帶領的軍隊一直把匈奴打退回草原,我們占領了長久以來難以攻下的地方,當時捷報傳進京時,皇帝開心地大赦天下,正當大將軍準備凱旋回京時,匈奴的援軍也趕到了,而且主動挑釁要求再戰,可是大將軍的軍隊已經隻剩下來時一半人數了,八萬對十五萬,很多人都說這回大將軍必死無疑了,但是很神奇的是,半個月後,大將軍完勝歸來,並且和匈奴簽下了十年不來犯的條約。”
    “好厲害!”我驚訝許久。
    後來很多人來問大將軍到底是怎樣以少勝多的,大將軍卻說,“打仗靠的是智慧,不是匹夫之勇。”
    “智慧?沈將軍肯定閱曆豐富吧。”我好奇道。
    煙羅把琴擺好,對我點點頭。
    這一個月來,煙羅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不僅僅琴技,當然,煙羅的琴技好得沒話說,常常令我歎服不已。有一天,我到她常去的林子裏找她,可是她並不在那裏,剛準備回去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兩個人的談話聲,按道理說,這個林子鮮少有人來,好奇心驅使我去探個究竟,但很快那談話聲便消失了,大概是我的錯覺吧,我想。
    臨行前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去煙羅住處,可是她並沒有讓我彈琴,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彈琴唱歌給我聽,她的琴優雅,她的歌淒婉,我至今任然記得,她淺斟低唱:
    今娶佳人妾,恍若隔世仙。
    樓聽初夏雨,庭待菡萏尖。
    對鏡掃峨眉,傍窗共剪燭。
    蒼顏憶故人,繞指已百年。
    她唱了一遍又一遍,我就聽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停下來對我說:
    “我們無力改變太多,我們隻能做好自己。”
    “姐姐……”
    庭院吹來一席薄風,吹散幾縷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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