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救贖 第一百四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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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汐在天族的軍營停留了三天,待到第三日的傍晚,終於傳來焚劍蘇醒的消息。
於是匆匆趕往關押重犯的營帳,撩開帳簾就見早早就落座的藍琦,與此一起的還有最近頗為忙碌的血闌。
藍琦身側的茶水已經蓄了不知第幾次水,茶葉退去了碧綠的色澤,轉變為黯沉的黃,茶水清澈無色。一時間辰汐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最近幾日這裏的常客。
血闌明顯趕來的匆忙,眉宇間還掛著剛剛未處理完的政務,冥思發愣,直到看到她走近才抬眼,露出招牌式微笑。
辰汐朝他點頭回已同等笑容,對於兩人身邊空出的位置未置可否。徑直朝床邊走去,探手去尋焚劍的脈絡,確定傷勢。
再見焚劍竟然是另外一副模樣,大病未愈造成他麵色蒼白,原本精炬攝人的玄眸,寧靜祥和,眉宇間流露出倦意的滄桑。像是瞬間老了很多,本該持刀握劍的手冰冷沒有力度,任由辰汐翻轉,秉持脈搏。
瑩澤的冰瞳仔細打量這眼前的中年男子,心底盤旋不去的疑惑困擾著她。赫然回神之際,發現他也在凝望她,目光沉寂如夜,令人心緒寧靜。
刹那間,恍然大悟,焚劍依然在保護著藍琦,先不說小琦在魑堂是如何一路來平步青雲的;單就他打量她的眼神,帶著揣摩探測的光輝。誰人不知藍琦最為親密的人就是她辰汐,作為關心,焚劍勢必會正視,興許更加緊張也不一定……
笑容不自覺地掛上嘴角,甜美亦如三月初綻的桃花:
“堂主可是複姓摩呼羅迦?”
辰汐不按牌理出牌,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令藍琦與血闌都為之愕然。
“不是——”
焚劍倒是鎮定自若,緩慢地開口。神情添了幾分與她周旋的興致。
“哦——”辰汐故作苦惱狀,“那如何是好?摩呼羅迦的前代族長被你所殺,包括上上代也死於你手……”
聲音拉長,餘光瞟到藍琦驟然陰霾的臉頰,而後有瞄了回來:
“既然你非摩呼羅迦的本親,那麼殺了族長對你也沒有半點好處?這我要如何理解你的用意?該怎麼定你的罪呢?”
冷哼自鼻翼處溢出,眼神流露出鄙夷之光:
“藍煌這種人,想要他人頭的人不下數萬。我又何須拿出光麵堂皇的理由敷衍你——”
嘴角微翹,冰瞳暗含笑意:
“唔——這道也是!可我檢查過你的帳,皆沒有較大麵額的銀兩進賬。我想堂主不至於以為憑借弑塚樓的能力,探查不出你總共有多少餘款吧?!”
不為錢,不為財。她越發好奇他的動機。
焚劍緘默,若有所思的眼光睇向辰汐。女孩笑得真誠,不打算再與他繞圈圈:
“我很好奇你一連殺掉兩代族長的動機。為此有個問題我也想請教你,堂主可曾見過摩呼羅迦族的瑰寶,流光眼?”
“流光眼被曆屆族長保管,我又如何會親眼見到?”
“哦?可是我聽說當年刺殺藍琊之後,你曾帶著流光眼潛逃,將其巨額賣給了摩呼羅迦的首富倪老板——”
這也就為何辰汐當初會到沉香閣去向倪瓊打探流光眼下落的原因。
驚蟄閃過焚劍的眼角,驀然一笑:
“女神大人既然得知此事,自然也就知曉那顆流光眼是假貨。何必又來質問我?!”
“可是,當年的藍煌並不知道——”辰汐咄咄逼人,根本不打算放過他,“藍煌蓄意謀反,掌控摩呼羅迦族大部分兵權,藍琊迫不得已自殺,命你帶走他唯一的王儲。你將藍琦暗中轉移,卻高調攜帶假流光眼潛逃,目的是為了引開藍煌的注意力。等藍琦被安全送往弑塚樓,你又將流光眼轉手賣出。世人都隻知道天下有流光眼,卻沒有人見過它。更甚至於,除了族長之外,沒人知道流光眼根本帶不出摩呼羅迦的王宮,因為它一直被封印在充滿劇毒的蛇屋裏……”
幽靜的黑眸沒有溫度,斜睨了一眼藍琦。後者明顯有些坐不住了,傾身向前,被辰汐的言語震懾得難以動彈。焚劍的眼波又流轉回來,聲音宛如墜入海底的塵沙,不起半點波瀾:
“女神大人的想象力實在豐富,隻是在下既然已殺了藍煌,為何不保藍琦登上皇位?!這點,您能解釋嗎?”
是試探抑或詢問,辰汐並不在意。即便焚劍不承認自己的忍辱負重,她令藍琦重新審視當初的目的卻已達到了。
“因為你還沒有足夠的勢力,確保萬無一失——”冰藍的眼眸裏的星辰宛如黑夜蒼穹裏的希望之火,“與其如此,不如留他在你心腹眾多的魑堂。焚劍,你敢說藍琦能夠坐穩魑堂,身後沒有你的推波助瀾?!”
霍地,茶杯掉地的聲音打斷了話音,藍琦憤然而起,難以置信地怒視辰汐,接著轉身朝門口踱去。
“站住——”
身形被辰汐喝叱住,慍怒的氣焰隱隱從顫抖地肩膀散漫開來,營帳內彙聚起低迷的氣壓。
歎息聲輕不可聞,銀眸裏的華彩好似萋萋幽草:
“小琦,也許你並不能接受,但這些是事實。雖然我已拿不出證據證明給你看,流光眼在一個月前已毀。可你必須相信,焚劍從未真正想要傷害你。”
“哼——”悲戚地冷哼出自背對她的僵硬少年,“自始至終,都是你在自說自話,人家可曾承認過?!
“沒有,可是……”
焦急地要向他解釋,卻被焚劍突然冒出的話語打斷:
“你何必勸他!就讓他去吧!摩呼落迦族的王儲?!可笑,可笑!如此木訥的腦袋,枉費你父王的用心良苦……”
“不許你提我父王——”
殺戮之氣浮現在藍琦的眼眸裏,健步上前一把揪住焚劍的衣領,將他從床褥間提了起來。
“一個滿手沾染著自己兄弟血的人,有什麼資格提到他?!又憑什麼教育我?!”
淚殤化作氤氳的霧氣,自眼角間聚集,滴落。長久以來悲憤的感傷再也無需掩藏,伴隨著恨又無從恨起的懦弱,宣泄了出來。
眼前的人,是良師又如嚴父。他無法定義他要用多麼濃烈的恨意才能掩埋心底親人的感覺。仇人不過是自己諸加在背負的枷鎖上的瘋狂執念。仿佛是人生的目標,惟有擊敗焚劍他才能得以卸下枷鎖。可當他跪在自己麵前的時候,目標瓦解碎成萬千塵埃,一瞬間他竟無比的迷惘,痛徹心扉。
揚起的手,緊握的拳頭,停在了那顆孤傲冷眼注視他的頭顱邊,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揮下。
“不成氣候——”
尖銳的怒罵出自虛弱的焚劍,怒目而立的姿態宛若一位恨鐵不成器的父親。
啪——
響亮的巴掌擊打在少年麥色的肌膚上,澆滅了藍琦的殺戮氣焰,以及欲落不落的淚水。懦弱頃刻間被逼了回去。錯愣的當口,又是一記勾拳,抓住脖領的手被迫鬆開,沒有防備的藍琦倒退了幾步。沒想到重傷中的焚劍力量仍舊不弱,擊打在藍琦身上的拳頭,硬挺如昔。
挨了對方兩擊的藍琦驀然回神,方才的怒火可算找到了發泄渠道,衝上前去。一老一少就這樣扭打了起來……
百年的誤會冰逝在拳腳之間,化開了那句說不出口的道歉……
“要怎樣才能釋放焚劍?”
辰汐退到血闌的座椅附近,望著用拳頭揮泄歉意的兩人,詢問。
悠然的笑意攏上俊朗的眉眼,邁著關子:
“這個……焚劍嗜殺摩呼落迦族族長,該是死罪。但……如若要釋放他,也不是不可能……”
秀眉單挑,辰汐的冰瞳散出詼諧的光。她又怎麼不曉得他打得什麼主意。不點破,順著他的話說: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摺扇張開,溫文儒雅:
“若焚劍的目的是為了摩呼羅迦族正統王儲的繼位,那麼一切將順理成章了……”
是呀!那勢必要動用天族的勢力,確保王位繼承順利。
焚劍就由罪人變成了功臣,既保住了命,還大功一件,的確是兩全其美的方法。隻不過唯一要麵對的小麻煩將是她辰汐必須要接掌天族,如此才能揮動百萬軍師,作為有力後盾。
血闌這隻狐狸,遠遠得高她一籌啊!
精芒劃過冰瞳,伏下身子,湊近血闌的耳邊,親昵猶如戀人:
“你早知道我躲不過對不對?所以你不強迫我,隻等著我跳入自己設下的套?”
得意的笑浮現在他如玉的側臉上,所答非所問:
“你我的恩怨注定解不開糾結的繩索!我的小汐長大了,懂得用心眼去看這個世界,不過還缺少點人情世故的精明——”
失去了一半大神力量的小汐是有人情味的,遠比驚鴻一瞥瞬間的冷傲尊貴,更容易相處。現在的他接近過去古靈精怪的小丫頭,也許那個她未曾消失,隻是換了一種存在的方式。
“好!我坐便是,”貝齒輕咬粉唇,“不過我要你輔政——”
她相信血闌不會拒絕她的要求,至於這個位置她到底能夠坐多久,那是以後的事情,到時再說吧!現在首要的問題是幫助藍琦登上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