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迷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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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樣
我是誰?我隻是一個說故事的人。別人的、自己的故事,那些聽過我說故事的人和我交換的故事。我是誰?我隻是紫蘇而已。
記得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天空下著小雨,正是初春,還帶點冬的寒意。陽光穿不透雲層,大街小巷的燈卻是通明。我想,我應該是大街上唯一一個不打傘卻走得有限的人,被雨淋都不在乎,這就是十六歲的我。一輛車駛過,水花濺了我一身,我就一直瞪著那輛銀色的跑車,它停了下來,後車座的窗打開了,探出一張年輕的臉,二十來歲的樣子。他說:“小姐,對不起,你的衣服,我賠給你吧!”
其實,原本就已經濕透,既然他說要賠,我不拒絕。他下車,撐開一頂米色的傘,跟他的司機說了幾句,司機把車開走。他把傘撐到我的頭頂,微笑,左邊的肩膀上還被淋上幾滴雨水。
我毫不客氣地拖著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傻子去買了我看中了很久,從頭到腳的一身行頭。他苦笑說:“你搶劫啊!買那麼貴的!”我說:“你說了要賠給我啊!可沒規定價錢。更何況,你有專車加司機,你絕對不窮。”他無奈,付了帳。
我換好衣服,良心發現下,跑進服裝店邊上的精品點裏,隨便買了枚尾戒給他。碎藍色的帶著點紫,他微笑,接過,卻沒戴起來。無所謂,和他分開在街尾後,就互不相幹了。隻留下他身上的煙草味道,幹淨靦腆的微笑纏繞心間。
我一直想換部手機,可父母不資助,那我就自己來。那個時候的我總帶著一種年少才有的狂,那就是年少輕狂吧!
無意見走進一家點,這裏有賣花早茶,精致的小點、各類小吃和各種咖啡。很精致很愛的店,正好招店員。詢問之後,被錄用,正好滿16歲。對了,那家點的名字好象是:焰雲。火焰流雲,嗬,我忽然好喜歡這名字。
我在N中念高一,放學就是焰雲打工。我的工作就是端盤子,裝著甜點的、茶的亦或是空的。沒事幹的周末,店裏有時人並不多,我回把弄店內的各種花,馬蹄蓮、水仙、薰衣草、迷迭香、夾竹桃……還有一株植物放在一個角落,一直都沒有開花,但職業卻很繁盛。問了店長,店長要我等它開花就知道了。
店長是個三十剛鋤頭的女子,有一個七、八歲的兒子,虎頭虎腦,很是可愛。店裏有另一個男服務員,十七、八歲,在五中念高二,很秀氣,理著平頭。他有著幹淨的笑,配合店服——白襯衫,幹淨透了。他還有靈巧的手和纖長的手指,這是在他擺弄餅幹時我注意到的。聽說,他會彈鋼琴,那麼高雅。
焰雲不大,有六張圓桌,每張有四到六張椅子,都是寶石藍的。一進門是櫃台,櫃台的後麵是廚房。廚房有門通向花園,那一片小花園。無論春夏秋冬都有盛開的花,芬芳甜美,點綴這一片蒼涼的城市。
我在“焰雲”工作到三月底的時候,意外,應該講是意外。那一天學校下午放假,我就去了“焰雲”。當我把一杯咖啡端到一張靠窗的桌子,一張年輕的臉,二十來歲,如此熟悉,卻想不起來。
他微笑,幹淨靦腆,“你,還好嗎?”他身上的煙草味道那麼親切。
“你是?”我還是沒想起來他是誰。
“不記得了嗎?你幾個星期前還搶劫了我呢。”他苦笑。
“是你呀。”我微笑。
他穿著白襯衫,第一顆扣子沒扣上,脖子裏有一根黑色細繩,下麵的墜子看不清。他的西裝隨意地掛左手邊的椅背上,筆記本電腦放在桌子上。黑色的SONY手機在電腦邊上。明顯,有事業的男人。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年輕有為?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嘬了一口咖啡,指縫間流露優雅。
“紫蘇。”
“我姓水,水月。”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過了很久之後我才真正認識了他。其實水月隻有十八歲,打扮得老成,這是工作需要。他從國外讀書回來,幫著父親在商場上打天下。他的穩重,他的孩子氣,他的一切的一切,是我無法忘記的夢魔。
那天下午和水月聊了一會,就去幹活了。
李一鳴——店裏的那位男職員,告訴我說,水月幾乎每個星期二的下午都來店裏坐幾個小時,專挑僻靜的作為,直到電話把他叫走。
“你認識他?”店長走出廚房問我。
“不熟。”我答。
他是全市最大的富商水略的兒子,很有才幹,家財萬貫啊。“她不知為何歎息。
“歎什麼氣啊,羨慕人家錢多啊?”李一鳴調侃道。
“錢多的人不一定快樂好不好?他自幼喪母,才十八歲就要幫他父親工作,唉,可憐的孩子。”
他臉上的微笑那麼溫暖,他真的不快樂嗎?
“嗬嗬,店長,你也會悲天憫人呀,平時看你都很冷血。”李一鳴邊磨咖啡邊說。
“去,瞎說什麼?!”店長不多理他。
指甲花和夾竹桃開花了,鮮紅如血,嬌豔欲滴。
那一個周末,父母帶我出去吃飯。請客的人是水略,他們生意上有往來。
那一天晚上,我穿好藍色小禮服去了飯店。水月似乎並不驚訝我的到場,他坐在他父親旁邊,看了我幾眼,沒說什麼。
水略雖是富商,卻是很溫和的人,似乎和我母親是老朋友。一頓飯,談笑風生。恍然間發現,他看著我和水月聊天的時候的眼神中蔓延著什麼,我無從而知。是不是人一旦經曆了歲月磨礪,都會如此難以捉摸?
李一鳴忽然在店裏唉聲歎氣,他說:“我什麼時候能有個女朋友呀?”
“怎麼了?忽然想要女朋友了,不正常。”我斜著眼睛看他。
“他啊,春天到了,發春呢!”店長笑著說。
“去去去,胡說什麼!”李一鳴繼續唉聲歎氣。
“敢叫我去?你工資不想要了呀!”店長把手上的幾片葉子扔向他。
“等你一鳴驚人了,保證女人都往你身上靠。”我說。
“真的?”他似乎很欣喜。
“嗯。”我低下頭,磨咖啡。
李一鳴後來的種種,也許是我那天的那麼一句話造就的。可是,我又怎會知道呢,有那麼多的事情,無可挽回彌補。
一天晚上,夢見了水月。夢裏,我看著他的眼眸,他的容顏。仿佛要看穿他的心,要看到我們的前世今生。那一雙熟悉的眼眸,前世,我們是否也對視過?
第二天醒來,落櫻公園的櫻花開得很盛。
傳說櫻花這種植物是嗜血的,所以,如果把人埋葬在櫻花樹下,第二年的櫻花會開得很盛。去年,有沒有人被埋葬於此?
落櫻公園坐落於城東的一座不知名的山頂,到了四月遠遠看去,一片緋紅。到了四月末,卻是謝頂。因為山不高,櫻花一到四月末就熬不住了,紛紛凋落。和蝴蝶一起葬在山西麵的海上。櫻花熬不過仲夏,蝴蝶飛不過滄海。
那一天,我一步一步走上山頂,落櫻公園現在很是冷清。要等到四月中旬才有人帶著嫁人賞櫻花。有兩條山道上山下山,一條在東,一條在西。東麵的是回城的,西麵的直通海灘。我走的是東邊那條,看不到任何人。
我爬上一棵櫻花樹,想著昨晚的夢。忽然樹下有人喊道:
“爬這麼高不怕摔呀?”
我低頭,一個差不多和水月一個年紀的人,很秀氣的臉。令人賞心悅目的眼眸,清澈,燦若星子。他的頭發像刺蝟,用發膠定型,挑染成紅色。這就是我初次見到的端陽,何端陽。
“怕什麼?摔不死。”我衝樹下喊,“你也一起上來啊。”
他爬樹的速度像貓,那麼敏捷。他就是那一個春天上帝送給我的禮物,暖如朝陽。他坐到我身邊,倚著粗壯的樹幹。
他穿白色T-Shirt,藍色牛仔褲,白色板鞋。脖子上有一條土星形狀的項鏈,V。W牌的。他有七個耳洞,左四右三。
他動了動嘴唇,說:“我是端陽,何端陽,要記住我哦!”
我笑了笑,指著太陽說:“直到太陽不再升起,我都會記得你。”
“你呢?”
“紫蘇,紫色的紫,流蘇的蘇。”
“紫蘇,我好喜歡啊,你說怎麼辦呢?”端陽的臉湊到了離我隻有幾厘米那麼遠。
我的鼻子被他蹭得癢癢,我輕聲笑了笑。他一把抱住我,吻了上來。兩條舌頭纏繞,糾結。我記得,我是見過他的,至於在哪裏,已經模糊不清了。我成了端陽的女朋友,那一年端陽二十歲,我十六歲。
那一個月,整整一個四月,我父母去了日本。我收拾了東西,把自己的衣服、飾品,書,還有一朵不記得是誰送的風幹了的白薔薇一起塞進了我那個銀色外殼的行李箱。然後,提著它,毫不客氣地進了端陽的家。
端陽的家並不大,一個客廳,兩間房間,一個廚房,一個浴室。他一個人住,他沒有父母。我的房間在他房間的隔壁。有一扇門通向兩個房間共有的一個陽台,陽台上有幾盆石蓮和一盆水仙。
我還在“焰雲”打工,雖然錢已經夠了,但我舍不得那裏。舍不得那一片花園,尤其是那一株未開的花,好奇心使然,我很想很想知道它是什麼。還舍不得店長,店長的兒子,包括李一鳴。
端陽的工作是軟件設計,整天盯著電腦。他的眼睛強得可以,竟然不近視,也沒有散光。不過他還是配了副黑邊框眼鏡,頭發染回了黑色,不抹發膠,卻還是根根豎起。那是為了上班,他下班比我放學早,但從來不來接我。
他總是在家裏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他的廚藝是一級的棒。我們倒像小兩口過日子,我們經常這麼調侃對方。
四月二十四那天,我休息,他請了一天假陪我逛街,看電影。電影是《哈利·波特3》。在街上手牽手逛時,碰上了水月。那一刻,忽然氣氛尷尬。
“水月?你怎麼會在這?”我竟然問了這麼白癡的問題。
端陽對我說:“就準你能逛這條街呀。”
“你們……”水月愣了下,隨即笑了笑,說,“紫蘇,介紹一下吧。”
“他叫何端陽。端陽,這是水月,我的一個朋友。”很驚訝自己竟不說端陽是我的男友。
他們互相問了聲好,水月笑得很不自然。而端陽,全世界也許就他神經最大條,竟然什麼都沒察覺。我和水月之間的氣氛就這樣微妙地變化了。我知道我在愛,這種愛美麗而芬芳。
“焰雲”的夾竹桃謝了,期中考試也到了。我請了幾天假。店裏來了另一個女孩子接替我的工作。接著,我考完了,回去工作。然後,那女孩子不肯走。然後的然後,她和我一起工作。她叫舒婭,何舒婭。
舒婭是何亦雲的女兒,她父親死於一宗什麼案件。她有一個哥哥——何非。何家的人據說都很陰毒,何亦雲在商場上不擇手段。舒婭在店裏一直是很和善的樣子,稍別人不注意,她看向我的眼神就刹時冰冷。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在四月底的時候,我走近“焰雲”的小花園的門,聽見舒婭和李一鳴在爭吵。舒婭問李一鳴,“你為什麼對紫蘇那麼好?”李一鳴牛脾氣上來了,說:“我就愛對她好!”舒婭跑開,看見了我,瞪了我一眼,跑了。
我對李一鳴說:“你害我呢!”
他不語,麵無表情,和我擦肩而過。我一個人茫然地站在原地,我看見那株植物有了花苞,白色的,隻露了一點點臉。我走上前,它身旁的夾竹桃還很豔麗,不相襯的兩種植物。
四月就這麼過了,我父母有點事過了“五·一”才回來。恰巧我和端陽都放假,我陪他去了寵物店。我挑了一條黑色的,肚子鼓鼓的金魚,他很歡喜。原本是想買條狗的,但都不中意,便回了家。
到家,他把盛有金魚的魚缸放到餐桌上。對著它笑,玩著水,像個孩子。我忍不住笑了,他把水濺到我身上,我拿手上的抱枕扔他。
端陽去陽台上修了修他的水仙,那把修水仙的刀那麼鋒利,刺痛著水仙。他修完了,看著站在陽台另一側的我,說:“我升職了!”他興奮地跑過來抱住我。原來升職了呀,難怪今天那麼開心要我陪他去買寵物。
“過完這個假期,我要去一趟雲南,出差一個星期,很快胡來。”他湊到我耳邊說。
“哦!”我點點頭。
“明天,我們去海邊好不好?”
“好啊,我好久沒去了呢!”
第二天,我們去了海邊。海灘上一截巨大的枯木。我們坐在上麵,天空藍得像透明的水晶,剔透至極。
那天,端陽戴了藍色隱形眼鏡,雖然是假的,但卻是那麼渾然天成,太配他了。和天空一樣的藍,閃爍著喜悅。
他說:“其實我想當作家,要到世界各地去旅行。用我的相機記錄下沒一個精彩瞬間,用我的文字記錄遇見的每一個人、事、物,要全世界都記得我。等我賺夠了錢,我就去實現這一切。”
我笑著靜靜聆聽。
如今回憶起來,我才發現,端陽,你的未來藍圖裏竟然沒有我!
“五·一”節結束了,端陽去了雲南,走之前他說今年可能很忙,明年陪我看煙花。端陽喜歡煙花綻放的瞬間,然後蒼涼花火墜入迷茫夜色之中。他總是一個人帶著相機拍攝這些美麗的刹那,總是一個人。
五月十日,水月在“焰雲”等了我一天,手機關機,不理會任何其他的什麼。我晚上才去了店理,剛一進門,他就衝到我麵前,說:“跟我走!”不由分說把我拉上他的車,他把我載到了海邊。
“這麼急帶我來這幹嘛?”待車停了下來,我問。
“何端陽是你男朋友?”他似乎開車開累了,說話時很物理。
“嗯。”我無奈地點頭,我不想說謊。
“對不起,這麼不禮貌地把你帶來這裏,陪我看日出好嗎?”他的口氣像歎息。
我不語,靜靜看著漫天星鬥。夜涼如水。我明白水月到底想說些什麼,但也許他再也不會說了,他不想傷害彼此。
我陪水月在車上等明月落下,太陽從海平麵升起。他一直在抽煙,滿車的萬寶路煙味。早上,他送我到家。
我到“焰雲”的時候,李一鳴不停地問我:“昨天晚上水月對你做了什麼?”我不停地回應他說:“沒做什麼,我沒事。”
實在受不了了,我去了花園。黑色的夜,白色的花朵。原來,那是一株白玫瑰,今夜它綻放了。忽然,香水味道撲鼻而來。
何亦雲看著我問:“你是紫蘇?”
“是,怎麼了?”我有不詳預感,她的身邊站著舒婭,
“你以後別在這店裏工作了,你們家還不至於養不起你吧!”口氣強硬。
“為什麼?”
“沒為什麼!你父親是肯定不會準許你來這裏打工的,對不對?”她狠。
我無言以對,走出花園,脫下工作服。走出“焰雲”,李一鳴跑了出來,拉住我問:“怎麼了?”
“我不幹了!”我說。
他說:“為很麼?”
“不為什麼,哪裏來那麼多為什麼?”
“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問何舒婭去。”
“別去。她們要是告訴我爸爸我在這打工的事情,我肯定要被禁足了。”我拉住他。
他站住了,良久,說:“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因為……因為舒婭喜歡你,而你對我太好了!”
李一鳴不屑得冷哼,說“我又不喜歡她!”
“你就不該對我那麼好!”
他不說話,走回店中,五分彙總後,他換了自己的衣服,走出來說:“我也不幹了!”
“你不幹了,那你的零用錢怎麼辦?”
“我已經和一家唱片公司簽約了,你就等著我一鳴驚人吧!”
我們一起笑了,那天晚上,和他一起看了煙火。
端陽回來了,人清瘦了很多。他給我帶了一件雲南白族女子的服飾給我,我穿上它,端陽用相機記錄下了我那一刻幸福的笑顏。
他擁著我,呢喃似得說:“你在,真好。”語氣蒼白、無力,大概是剛出差回來,太累的緣故吧。
第二天,我來找端陽時,端陽已經沒了氣息。他用修水仙的刀劃開了自己的右手手腕,傷口很深。他的手放進了魚缸,鮮紅的血染紅了水。那條黑色的金魚也死了。
端陽的另一隻手上有一張照片,一個美麗的白族女子,笑顏如花。我取下他手中的照片,深呼吸,沒有哭。
端陽被火化後,我把他的骨灰帶到雲南,找到了那個女子。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對於端陽,她隻說:“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很棒的攝影師。”
我把端陽的骨灰灑在這一片寧靜的土地上,讓他回到他愛的人的身邊。端陽,再見。
後來,我把端陽為我拍的照衝了出來。穿著白族服飾的我,竟與那女子有著驚人的神似……
在和端陽走過的路上,我已迷失了方向。但他始終是個禮物,他給了我那麼多的幸福。他將停留在我記憶深處,永不褪色。
水月來找我,很小心地問我:“端陽他……”
“死了!”我看著水月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說。
“不傷心嗎?”
“有一點。”我的語氣淡若清風。
水月眼中閃過驚訝,我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水月輕輕地擁我入懷,我紋絲不動。但最後還是輕輕地擁住了他。這樣,我們又會怎樣?
“紫蘇,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啊。”帶著點顫抖的聲音。
“水月,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
“因為,你當時有何端陽。”說著把我抱得越發緊了,似乎要把我抱進骨頭裏去。
那一天晚上,水月留在了我和端陽以前住的房子裏。我們抱緊對方,把對方融進自己身體,把對方抱進骨頭裏,我們聽到了對方骨頭的聲音。
我看著水月脖子上的吊墜,是我送給他的尾戒。
“你還保存著呀,我都快忘了。”我看著那枚尾戒,心中是欣喜。
“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他輕吻我的發。
我們輕輕笑了。
那個房子,還留有端陽的血液,斑駁的。灑在牆上的樣子像深夜開放的薔薇,血色薔薇。還有那盆水仙上也沾了血,觸目驚心的美麗。端陽,你在天堂,會幸福吧!
學校的生活越來越緊張了,我幾乎是學校和家兩點一線了。忙得什麼都不管了,要英語等級考試,期末考試也來了。
等考試都結束了,也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儼然已是仲夏。當我看見大街小巷都是李一鳴的海報時,忽然感覺這三個月恍若隔世,什麼都變了的樣子。
李一鳴請我去參加他的歌友會,最前排的位子,地點選在城西的山頂,謝了的櫻花樹像極了白楊。
“讓歌迷爬山,你這個歌手怎麼這麼差勁啊!”我開玩笑道。
“鍛煉他們的身體呀!”李一鳴笑道。
“我可不想爬山。”我吐了吐舌頭,聳了聳肩。
“那我去接你。”李一鳴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啊!”
歌友會那天,我見到了舒婭,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喜歡李一鳴,非常喜歡,卻帶了份無奈。
歌友會氣氛很熱烈,幾乎沒有人坐著,李一鳴表演得很賣力。他終於一鳴驚人了。結束後,我在後台看到他被女歌迷包圍。
我走著,找到了端陽和我當時爬過的那棵樹,爬了上去,靠著樹。看著夕陽,這次,是我一個人。
手機忽然響起,是李一鳴。
“你在哪?”他問,他那很吵。
我告訴了他方位,他跑了過來,一臉興奮。
“好多女孩子喜歡你。”我說,跳下來了樹。
“是啊!”
幾秒鍾的沉默,夕陽已沉入大海。
“那你呢?”他問。
“什麼?”
“你喜歡我嗎?”
“……”看著他期待的笑容,我無言以對。
“我喜歡你。”他說。
我看著他,新潮的發型代替了平頭,HIPA的打扮。李一鳴,變了。
“對不起。”我低下頭。
下一秒,他的笑容消失,他退後幾步,衝著我吼:“你知不知道我這麼辛苦努力到了今天,全是為了你!”
“對不起。”低聲輕語,我心裏有點濕了。
他跑開了,丟我一個人在這山頂上。
夜涼如水。
“喂,水月,到山上來接我。”我撥了水月的手機。
李一鳴消失了一個月,忽然在某一天的報紙上看到:“新人歌手李一鳴由於吸毒而被強製送進戒毒所,他在反抗過程中誤殺了一名警察,逃脫,警方正在追捕中。如有知情者可向警署……”
我一驚,李一鳴……
一個星期後,我在大街上看到警察追逐著李一鳴。他看到了我,跑了過來,被警察拉住。他在被警察拖走前一秒,他對我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看著他遠去,怔住了。
第二個月,又一個五雷轟頂的消息傳來:水月要與何舒婭公開訂婚。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水月。
他搖搖頭,歎息,說:“我父親要見你。”
“見我?”我莫名,水略要見我……
我來到了水家,三層樓的別墅坐落在城西的荒郊,底層一個大花園,載滿桃樹。
我被女傭領上三樓,輕輕推開一個房間半掩著門扉。
“你來了。”站在窗前的水略,被午後的陽光照耀,一個高大的剪影。
“您找我,有什麼事?”我問。
“你不想知道,水月和舒婭的事情嗎?”
“那麼,你現在要告訴我嗎?”我看著那個高達的男子臉上深深的無奈。
“何亦雲的想法是兩家聯手,最好的方法就是聯姻,一起打開市場。現在的市場,已經讓我喘不過氣來了。”
“那麼……我呢?”我低垂眼簾。
“若不是你母親不同意,我是想同你們家合作的。”
“為什麼?”
“唉,你母親。你知道嗎?你母親,是我此生最愛的好啊!”
我愣了,雖然我早知道母親不愛父親。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和水月的母親的婚姻是為了生意,兩家聯姻,葬送了三個人。後來你母親傷心欲絕,嫁給了你父親。那天吃飯,我看到你和水月一起的樣子,像極了當年我和你母親。你母親恨我,我真的對不起她。可是我無從選擇。”他聲音哽咽,多情的男子。
“那麼,要水月和我重蹈你們的覆轍嗎?”我抬起了眼。
“你有把人推入過深淵嗎?”他這麼問。
我猛地想起了李一鳴,心裏一陣酸楚。
“何亦雲提議讓舒婭嫁給水月,我沒有理由拒絕,是我害死了何亦雲的丈夫。欠的,都該還了。”
“舒婭呢?你們有沒有想過舒婭?”
“舒婭……”
顯然,根本沒有人考慮過舒婭,我望著那個高大的剪影,轉身,離開了那棟樓。
我知道舒婭如此倔強的女孩子肯定會出事。舒婭恨我,因為李一鳴,她恨她母親,恨水略和水月,所以她自殺了。她害死怎麼死的,我無從得知,但我真的很愧疚。對於她和李一鳴,我隻能說對不起。
故事的結尾,我得到了我所期盼的,卻葬送了那麼多人。我趴在水月身上,嗅他的煙草味道,拚命地嗅他的氣息。我們是幸福的嗎?我們幸福那麼觸目驚心,如血色薔薇,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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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在連城短篇貌似沒多少人看的樣子,不過還是貼上來給愛看的人看。大家看了記得留言評論呀,隻有支持才是寫文的動力。順便在此貼出某絕的晉江專欄,希望大家有空也去看看。http://97556.jjwx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