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什麼這個人會在這裏？她記得她讓言靈把它分到靠近殿門那裏……
    “是我讓他來找你的。”兄長淡淡地解釋。
    找她？什麼事？瞟見立在不遠處言靈，樓蘭拉著兄長步入樓閣，這些事情，交給言靈處置就好。
    她方關上門，凝夜就攤開了手掌，掌心躺著一塊玉訣。見到玉訣的刹那，她就認出了這塊玉訣，這是她的玉訣，不會錯的，這種熟悉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一把抓過兄長手裏的玉訣，她急匆匆地推開一扇窗，輕而易舉地就尋到藏於其中的“樓蘭夜雪”四字。這是她的玉訣嗬……這個才是她的玉訣！
    墨一樣的玉訣，卻在她有掌中，隱隱擴散出瞧不清的異彩。
    片刻後，樓蘭穩定住心裏頭對玉訣失而複得的激動，扭頭詢問兄長它是怎麼來的？雖然刻意壓抑了情感，但她眼中的欣喜與話語中的雀躍卻是瞞不了人的，真真正正地像個少女。
    “羽帝還來的。”他直言不諱地道。
    樓蘭詫異地睜大了眼。“是他？！那次……遇到的人是……是、他？！”
    時間可以重來麼？如果可以重來，她不會再和凝夜一起去請焚涅皇兄幫忙讓行刺父皇的刺客逃脫……如果白羽令在那時就死了、如果他在那時就死了……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吧？落纓不會被白曌所取代，她也不必為了凝夜而殺他……
    “不必自責，樓蘭。”窗外陽光明媚，然而窗內佩著麵具之人的聲音則是冰冷的，陽光亦無法融化的冷，如那夜間結了冰的深潭。“即使你我不去找瞑皇兄，他也會自己助白羽令逃脫，畢竟這人是白羽鳴的親生弟弟。”
    她垂下了眼。的確，單憑白羽令是白羽鳴的弟弟這一點，焚涅皇兄就會救他。焚涅皇兄對白羽鳴也並菲無情，隻是這情既不與白羽鳴對皇兄的情相同，亦不比白羽鳴對皇兄的情深厚。她敢說，若皇兄當初就知曉了如今了結果，他不僅不會助那個行刺父皇失敗的少年脫逃，更會令人全力追殺、將少年的首級帶回以證明其確實死亡！
    如果，他在那時死了，就一切就全都不會發生了……
    “羽帝他還有說些什……”樓蘭的話語斷了，她瞟見了兄長脖頸上與蒼白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的青紫痕跡。那形狀……她的眉拎了起來，低頭看向自己白皙的手。青蔥玉指作出虛抓的手勢，凝夜脖頸上的紅痕大概就是這麼個形狀，應該是被人生生扼出來的。“出了什麼事？”
    直覺告訴她，這紅痕與羽帝相關。
    然後，她在她的兄長眼底看到了些許嘲弄，他說他隻是對羽帝說了一句話。
    “我對他說，十一年前，我將此玉訣給了一個刺客。”
    “就隻是這樣？”樓蘭疑惑地問。她無法理解，隻是救命恩人由公主樓蘭換成皇子凝夜，羽帝有必要這麼大的反應麼？若說羽帝是在十三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年僅八歲的“公主樓蘭”、所以在得知公主樓蘭是男性時就惱羞成怒，她是怎麼也不會信的。
    “羽帝似乎有娶‘公主樓蘭’的打算……”凝夜的話說得他的胞妹眉眼一跳、隨即側過臉去，而他則是視若無睹地繼續往下說。事實上他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所以之後是一句問句，“樓蘭，你要嫁麼？”
    她沒有去看她的兄長，視線投向窗外，好似什麼也沒有聽到。然而，她麵上一閃即逝的緋紅與緊咬著的下唇泄露了她的情緒。
    她在顫抖，不止二排貝齒，就連身體也在顫抖。
    汝嫣凝夜沒出有點破，他隻是拉開門走出去，“樓蘭，不要理會什麼國仇家恨，隻要對得起自己的心……隻要你幸福就好……”
    “哥！”她喚住兄長，有些僵硬地揚起笑，這笑不像方才在閣樓外的笑一樣輕風般柔和。“我不會對羽帝下殺手的……你用不著這麼說。又或者，凝夜是想要我嫁給他？”
    “如果凝夜讓我嫁，我會嫁的。”她不肯定焚涅皇兄的探子有沒有聽到那日她與雲渺協霧的對話，如果聽到了又有沒有告訴凝夜，更不肯定凝夜的這番話是不是試探，所以她隻能夠這麼答。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感情，如果凝夜發現她不希望那個寂寞的人死去，他會因她的猶豫而猶豫，但她更不希望的事是成為凝夜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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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凝夜一早就離了殿，樓蘭乖乖地呆在了潛雪苑，哪兒也沒去。
    侍女將銀盤放在桌案上，鑲著金邊的銀盤內盛著的是一盤平淡無奇的水，很常見的井水。
    然而她們的“雲小姐”瞅著銀盤的神色分明是不懷好意、甚至是惡意的。樓蘭將玉訣的白繩套入腕中，墨一樣的玉石垂墜下來，被她捏在掌心，一墨一白，墨白分明得一如她晶亮的眼。
    指尖輕彈，銀盤內的水開始晃蕩，若你仔細留意就會發現，有什麼也在隨著水波一起蕩漾。待到水回複了靜止，水底顯現的是一幅畫卷……啊，並不對，畫卷不會這樣栩栩如生，畫中之人更不會有所動作。
    這是鏡像，將某一處的事物倒映過來的術法，而鏡像成於水中，因此成像物被稱水鏡。
    水鏡中顯現的是皇宮中的某處，她見著了立在那裏的凝夜與她為他培養的言靈。
    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窺視，水鏡中人抬起了首，紫色眼眸直直望向她的方向。
    ——偷窺並不是好的行為，雲。
    “誰讓凝夜你又不準我出滄然殿……”樓蘭這話說得忒委屈。
    確實委屈啊！這幾年她出滄然殿的次出廖廖可數，上一次出滄然殿是為了殺隨帝，下一次出滄然殿她估計就是殺羽帝的時候了！
    “以前這種事兒都是我們一起玩的……現在倒好，你有了言靈就不要我了！”
    ——好吧，你過來吧。
    “還不準我看一下……等等、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個是不是聽錯了，凝夜讓她過去？
    是她剛才說得太過份讓凝夜內疚了麼？其實她如果一定要出去的話，隻要不是非常時期——例如破城之時，凝夜都不會阻攔的。所以，雖然對外宣稱“流雲公主樓蘭”已經死了，很多人還親眼目睹“她”上了絞刑架，但也有那麼極少數的幾個人在她“死去”後仍見過她。
    以前，她經常跑出去的，隻是到了近二年知道了她被人出現可能會給凝夜帶來的後果……才收了心，隻時而在滄然殿裏晃晃。
    ——不要讓人發現，你和言靈換個身份。
    真的可以麼？上次她出去的時候是扮作凝夜的，擔心被人識破、而且又是一心想殺了潦皇兄，都沒有好好看看摸摸這些她許久沒有觸過的建築與植物了。滄然殿雖然奇株異鳥眾多，但既然住了這麼些年，它依然給她不真實的感覺，它像一個虛幻的夢，給不了她想要的那種真實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