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所謂溫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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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華哥,你不在的時候,我能寫信給你嗎?”
“當然,你隨時都可以飛鴿傳書到徵國來,我有空就會給你回信。”
“溫華哥,你何時能回來?”
“很快的。”
“那……”少女飛紅了臉蛋,扭捏地,“那你回來的時候,能……能娶我……嗎?”
“……好啊。”
我在說謊。
我心裏很清楚,我是作為戰利品被送到徵國的王宮中去的。
這個傻丫頭還以為是兩國邦交的問題,她卻聰明地沒有問為什麼外交問題要我這個財政部的出麵。
誰都知道我不可能再回來,隻是誰都不願意戳穿,彼此強笑著假裝。
上船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她倔強地緊咬著下唇,看著船慢慢往後退。我示意她回去,但她還是站在那裏。
我看著那抹較弱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她猛地衝進河裏。
“你幹什麼?快回去!”
“溫華哥,你一定要回來!”
我第一次聽到她如此聲嘶力竭。
站在及膝的水裏,她渾身痛得厲害似的發著抖,俊俏的臉哭得一塌糊塗,而我能做的隻有雙手攀在船舷上不斷地勸她回去。
“一定啊!”
我卻怎麼也回答不了她了。
站在命運麵前的我是如此懦弱,而這樣的我不值得她等。
所以,她應該盡快忘了我,然後找一戶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腳下水流湧動著,撩撥起岸邊楊柳,招來寂靜的夜月。
那個男人,為什麼要我自己去呢?不用派人過來監視我嗎?不怕我逃跑嗎?
我搖搖頭,笑了。
他當然不怕。
他定然想到了我那君主會脅迫我的家人,如果我逃了,我府上一家四十口人的性命定不能保。
何況我於他這個強國的君王來講,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我若逃走,反而能為他提供一個再次攻打我國的理由。
他有十分的把握,我不會逃走。
如果此人生於我國,並為我王所用……
我搖頭,世間如何會有這麼多“如果”?
“如果我贏了,公子可否將我的玉笛還給我?”
由於是普通客船,甲板上客與客之間難免會發生一些小擦碰。
真巧,這中美好的假設幾乎隨處可見啊。
我回頭,好奇地望向那個提到“如果”的年輕人。
劍眉星目,頎長身形,雪白長袍,腰間佩劍雖並不奢華,識貨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是把利劍。
他迎風而立,單手負背,任由夜風吹拂及肩烏發,僅僅往那一站,便是氣宇不凡,眉宇間的英氣露而不張揚,與我同樣年紀卻擁有如此氣質,定是一位豪傑。
若與此人結為好友,也不枉此行。
想到能結實此等俊傑,先前的憂鬱皆拋到了腦後,而我並不急著上前認識,將視線轉向他的對麵。
無需細看,一身珠光寶氣的紈絝子弟。
“少爺,我看還是把東西還給他吧。”紈絝身後仆從樣貌的少年在他半步後躬身提議。
“閉嘴!”
紈絝惱火地低喝一聲,轉而向男子痞笑道:“如果我贏了,連你那把劍也要歸我!”
沒想到他也是個有眼力的人,且看他那副趾高氣揚自信滿滿的樣子,應該有點本事,可惜了,好本事配了這麼一個人。
男子點頭算是答應。圍觀的眾人自動退後讓出一塊空地,紈絝將一把溫潤剔透的玉笛交於仆從,褪去外袍,抽出腰間的寶劍,直指男子。
看來是要比武。
我放鬆身體,向後靠在闌幹上,吃著手裏的葡萄。
旅途無聊,有娛樂節目消遣總是好的。
那紈絝擺好架勢,暗中將對手觀察了徹底,隨即大喝一聲,箭一般飛出。
而男子已然負手而立,一動不動。旁邊有人提醒他,他也充耳不聞。
眼見紈絝逼近,眾人都屏住呼吸,甚至有人暗中拔劍想要介入,我偷偷拿了一粒葡萄核扔到礙事者的腳下,他剛要上前,就一腳滑倒了。
不是我不幫那男子,而是我知道,他一定會獲勝。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摔倒的大漢轉移過去時,勝負已分。
男子動作快到沒有人看清楚。
紈絝趴在他腳邊的時候,他依舊站在那裏,似乎根本沒有動過。
眾人間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那仆從,他慌慌張張跑去將自己的主人扶起來,看見額頭上流下的鮮血嚇得臉色都白了,急忙撕下自己的衣角仔細包紮了傷口,完了又小心翼翼地檢查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如此衷心的仆從也是難得,我反而思索起那紈絝的人品,是否真如表麵那般。
覺得時機到了,我將葡萄放在一邊,一邊拍手一邊大笑著向前:“好好好!”
行為舉止一定像是一個街邊看耍猴的懶漢。
我先蹲到那紈絝麵前,說:“這位兄台,勝負已定,請你遵守約定。”
他躺在自家仆從的懷裏,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手裏卻毫不猶豫地將玉笛交給我。
我收好玉笛,衝他抱拳:“我叫溫華,是羽國的讀書人。”
“我知道,剛才你上船的時候全看見了,花花公子。”他嘀咕一句,沒好氣地回道,“計連碧。”
“送你一顆葡萄,吃了包治百病。”
我開始胡謅,將一顆新鮮的葡萄遞給那仆從,他懷疑地接過,想用銀針驗毒,被計連碧止住。
他看了我一眼,將葡萄吞下。
我又大笑幾聲,大功告成似的拍拍手,慢慢起身,似乎我才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
回頭正好撞上一對含笑的眼睛。
“葉嵐。”
“溫華。”
葉嵐邀請我去他的艙房坐坐,我欣然答應。
他點亮了油燈,讓艙房並不是十分暗,我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並掰了一半的葡萄給他。
“對了,剛才你是用何種方法打倒了計連碧?”
“嗬嗬,”他笑得孩子氣,壓低了聲音,“跟你一樣。”
“哦,這樣。”我做恍然大悟狀,原來他也是用的葡萄核啊,真是讓我給遇到同道中人了。
我們一邊吃葡萄,一邊閑談,一直聊到三更,我才回到自己的艙房。
而這幾天下來,旅途無聊,我沒事就往他那裏跑,他也樂得與我說話。
我們從詩詞文賦到國家大事無所不談,他的見多識廣令我欽佩,作為一名商人,他周遊各國,一些我從來沒聽說過的奇聞趣事從他嘴裏講出來栩栩如生,都十分吸引人,而我更驚異於葉嵐對各類事物獨到的見解,確定了此人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這夜,他又一次往燈裏添油時,突然說:“似乎一直都是我在講,不如溫華兄也講講你自己的故事可好?”
“唉,比起葉兄,我真是孤陋寡聞,沒什麼好說的。”
他輕輕笑著,露出一排潔白的牙。
“我想聽聽你生活中的瑣事。”
“瑣事?”
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我也仔細思索起來,可是占據我思緒的全是朝廷機密,不便透露,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好說的。
他見我苦惱的樣子,輕聲說:“如果可以,我想聽聽你與那姑娘的故事。”
我愣了一愣。
他又補充道:“你有所不知,葉嵐平時就喜歡聽些男女間情愛的故事,覺得那才是十分奇妙又難測的……你不會見怪吧?”
我連忙擺手:“怎會!”
這些時日他也與我講了許多關於他家裏的私事,我隻聽不說似乎也有些不妥。
我撥弄著葡萄枝,整理一下思路,緩緩敘述道:
“她的名字叫梅君,與我是青梅竹馬。
“我兩本就是指腹為婚,長大後更是十分要好,本來家裏決定在明年挑一個黃道吉日將她迎娶進門的,不料……”
我停了停,暗怪自己又不知不覺扯到了那件事上,雖然對不起葉嵐,我還是努力思忖,尋找別的借口。
幸而他善解人意,見我支支吾吾憋在那裏,就接下去道:“不料發生了一些變故,使你不得不離開羽國。”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點頭繼續:“接下來發生的相信你們都看到了吧……那個傻丫頭,希望她能……找個好人家,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我低頭,保持著艙房裏的沉默。此時已過三更,隻留下河水潺潺的聲響在腳下滑過,伴隨著輕微的搖晃,載著一船的人如夢,隻有這一豆光點,照亮了兩個無眠之人。
這時,視線下出現了一杯酒。
我無言接過,葉嵐先幹了一杯,我也仰頭一飲而盡。
“溫華兄其實是如此善良之人,那日在甲板上為何行為乖張?”
他聰明地轉移了話題。
我為自己又斟滿了一杯就,抬眼對他一笑。
“明白的人自然會知道我的好,不明白的人,跟他多說也無用……”
我酒量不是很好,多喝了幾杯就有了醉意,手指一下一下敲打這桌麵,開始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隨即就有笛聲附和。
笛聲本應輕快活潑,可在葉嵐指下,流出的卻是悠然空靈之曲。
好……曲。
天快亮時,我禁不住睡意,在葉嵐的艙房中昏昏睡去。
迷迷糊糊間,有濕濕軟軟的東西在我唇齒間蠕動,癢癢的。
等我察覺到有異時,睜眼看到的人,讓我如墜冰窟。
徵王淩澈!